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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离乡

爷爷弓着腰,蹒跚摇到门口,颤抖着手拉开门,对着屋外趴在窗口看热闹的乡亲,低喝一声,滚!

乡亲们估计见他那满身白毛、凸着僵尸牙的狞状,被吓了个哆嗦,如避瘟疫般四散开。

爷爷悲笑起来,踉跄踱向院外,那狼狈样像只流浪狗,无家可归的那种。

父亲拍拍我肩膀,夺过我怀中画像,见我不服,吹胡子瞪眼解释,俺保管哩!否则只会误了你,害了萱姬。

门外的乡亲神情古怪望着我们,低声议论,这陈老八这是咋了,变成这幅鬼样子,那模样似像古传的僵尸啊?是不这不孝的父子坑了他啊?

秀莲婶早就看我不顺眼了,指着我鼻子骂俺估计就这王八犊子害的,这奶明俺早就看出不是省心的货。

权红哥上前一步,拽住爷爷衣袖问八爷,这是咋了?说出来,村里帮你做主哩!

爷爷甩了甩衣袖,探出腿,使劲一绊,将他撂倒在地,吐了口浓痰。

权红哥抹了抹脸上灰尘,红着眼骂了句,槽!活该!

父亲敲了敲木门,宣称他准备带我出村,今特意告别,多谢乡里乡亲往日对奶明的照顾,谢谢!

说完,他深鞠了一躬,但村民却像油锅里的水炸了,说啥能出去哩,他竟有办法离开村子。

村民们扶起权红哥,对他努努嘴,示意他上前劝说下,然后眼中闪着绿光,羡慕瞅着我们。

权红哥拍拍身上泥渍,摸摸我头上鬓发,哀求道:“奶明你劝劝你爸呗!这村子不太平啊!”

我戳戳父亲腰部,暗示性望向他,那眼神我想他懂,能带就带呗!

父亲摇摇头,坚决拒绝,带不了,请理解!若捎上你们,我们都出不去了。

秀莲婶怒了,号召道:“拦住他们,咱们等死,也不让他们好过!老栓你带头,刚好报了咱儿子的仇。”

这人心难测啊,就是见不得别人好,村民在栓子叔带领下,拎起棍子围住我们,木棍将甩得虎虎生风。

栓子叔将棍子啪得一声劈在我脚前,威胁道:“一句话,带不带?否则等着躺床休息,时间不会太长,一年左右吧!”

父亲眼一眯,踩住棍头答:“你觉得你逼得了我么?滚!”

栓子叔脸一红,招了招手道:“上,都给老子上!废了这家伙!”

乡亲们应喏一声,齐舞起长棍,横劈向我们膝关节处,估摸想让我们跪下,消消火气。

父亲挑了挑眉,挑起木棍,执在手中,冲进人群中,只听到清脆噼里啪啦得击打声,那气势汹汹的乡亲顿时全摊在地上,捂着肚子呻吟着。

权红哥忙奔上前,拦住父亲,喝问为啥不带俺们出去?

父亲脸一沉,摇摇头,在地上画了个圈,解释你们出不去了,这村子被人封了。

权红哥一指我,皱眉问奶明咋能?他也咱村的,你是不想存心坑死我们?这村子现在真没活路了?

说完,他眼湿润了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抱住我爸的腿苦苦哀求。

地上的众人也挣扎起身,双腿并膝,跪在地上,眼汪汪瞅着我们。

父亲蹲下身,扶起权红哥,拭了拭泛红的眼角,无奈道:“因为他姓陈!”

陈爷爷拄着拐踱了出来,敲了敲泥地,大喝一声,“起来!这成何体统?”

秀莲婶拍了拍水桶腰,瞪着陈爷爷骂,你姓陈,能出去,所以也存心不管我们吧!

陈爷爷一激动,喘着粗气回,俺也出不去,俺姓得不是那个陈!这幺娃子说得对,咱村里人都出不去的,除了奶明。让他们走哩。

村民们号淘大哭,摊坐在地,一拳拳摇着泥地,那石头磨破他们手背,渗出殷红的鲜血仍不管不顾。

我扶起王师傅,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父亲来到那条小道前,路上密密麻麻布着鲜红的血脚印,还在踏踏移动。

五步蛇从我怀中窜出来,舔舔我的手指,绿幽幽的菱眼紧盯着依偎在我身上的王师傅。

它似乎想提醒我,那时不该出村,离了或许步入了某个惊天的阴谋中,这关键点我也是几年后才察觉,却令我后悔终生。

我头皮一阵发麻,拽住父亲衣角问咋办啊?这血印像是活的!

父亲似胸有成竹,掏出张白纸,草草勾勒出道泥路,点缀上血印脚印,这不正是面前这条路么?乍一看,真他么像!

父亲敲敲我的头,叮嘱我吐口舌尖血到画中央,我条件反射缩了缩身子,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。

父亲拽住我耳朵,喝了声,过来!难道你不想救萱姬么?

我顿住足,咬破舌头,一股腥甜弥漫口腔,含着血沫吐在画中。

父亲欣慰一笑,勾起画笔涂条一尺来宽的小道,划燃火柴烧成黑灰,撒在小道中。

这下神了,血印像逃难般闪出道尺长小道,乍一看,模样跟画样神似。

父亲拍拍我的肩,喝走吧!时间有限!

走在小路,我一直很小心翼翼,但血印围着小道,不断攻击,只听滋滋声亮,空中弥漫着股腐臭的白烟。

父亲加快步伐,催促我快点,最后一步时,血印冲破道限,紧围上我。

父亲拉住我的手,喊了一声,跳!

我单脚点头,用力一蹬,身子跃起,稳立在道边,那血印像留恋般围着我脚印不断转圈。

父亲指了指身子,感慨:“你不想知道,为什么他们出不来么?你看看就知道了!”

扭过头,但眼前一幕却令我震惊了,只见浓雾笼罩着小道,但路却不见了,伸手一摸,触手竟是湿润的树木。

王师傅挣扎立起身,诡异望着我,摆摆手称,谢谢徒儿!俺还有事,先撤了!

那匆忙样竟给我种逃避的感觉,但只听父亲低喝声,“等等!咱俩聊聊,小王爷!”

王师傅尴尬一笑,拘泥着身子,称好滴!陈哥,您说!

我树起耳朵,正待倾听,却只觉脖子一疼,昏摊在地上,但扭头一憋的刹那,却惊诧发现,伤我的人竟是他,我最熟悉的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