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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眼看着时针转过两点,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少,旅馆的老板娘打着哈哈,就要收起账簿去睡觉。

    子惜见她要走,便站起身来拦住她,“你不能走。”

    老板娘一脸不屑的看着她,“干什么你要?”

    “你要在这里跟我一起等警察来。”

    “等警察?”老板娘回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店门口,嗤笑,“都这个时候了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,你还真的相信警察会来啊?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。所以你必须要在这里跟我一起等。”

    旅馆老板娘不客气的甩开子惜的手,“小姑娘,你要发疯就自己发疯,别拉着我一块,我没兴致,也不会陪着你等的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抬手一把推开子惜,打着哈欠往楼上走去。

    子惜皱皱眉,知道自己这是明摆着被黑了,也不去拦她了,转身冲到走廊里,砰砰的敲其他房客的房门。

    砰砰,砰砰,一扇接着一扇的敲,惊醒了不少房客,纷纷打开门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子惜站在走廊里大声的喊着,“大家都注意了,这是家黑店,我的钱就被偷了,大家要注意了,千万不要睡觉睡的太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”旅馆老板娘气急败坏的跑过来,一把扯住子惜的胳膊,“你给我闭嘴,再乱说话我就把你轰出去。”

    子惜却不怕她,而是更大声的喊道:“大家都听见了吧?她这是做贼心虚,怕我告诉你们,才这么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闭嘴!闭嘴!”旅馆老板娘堵不上子惜的嘴巴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对她动手,急的气急败坏。

    被子惜这么一闹腾,当即就有不少房客要求退房。旅馆老板娘气不过,让人把子惜送去了警察局。她还没张口说自己钱财被盗的事情,就被洛城的警察以莫须有诽谤的罪名给拘押了。

    子惜被带去拘押室的时候,看见旅馆老板娘正往一名警察的兜里塞了一沓钱。她顿时间就全都明白了,为什么她报了警却没人来,为什么她的钱财丢了没人管,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反将她关起来!

    奸商贪官,狼狈为奸,洛城这片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太平!

    夜色已经深了,墙上的钟表显示着现在是凌晨四点,四周都是简单的床铺,上面都躺着人,唯独只有子惜缩在角落里,双手抱膝,毫无睡意。

    忽然,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外传过来,悉悉索索,好像来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哗啦一声打开门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子惜抬眸,看见不太亮的光影之中,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那。

    战庭聿?

    子惜吓了一跳,随即摇头,这一定是在做梦,他怎么会在这里?

    有脚步声靠近,在她面前停下来,子惜抬头,这次彻底看清了他的脸。

    真的是他!

    子惜整个人都僵住,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来,却是往后缩了一下,警惕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战庭聿的声音里染了几分沙哑,“先跟我出去再说。”

    不知怎么的,语调竟然是那么的温柔。

    子惜却摇头,将头埋在膝盖间,不打算再理他的样子。

    耳边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,下一秒,子惜整个人都腾空而起,她睁开眼睛,就看见战庭聿清亮的眼。

    “放开我。”三个字从她齿间溢出,低低地。

    战庭聿却没放,“先出去再说。”

    说完,抱着她出了那间狭窄的、气味难闻的房间。

    夜风很冷,但是几乎刚察觉到冷,就已经上了车。温暖席卷而来,子惜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,鼻子一酸,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接着肩上一沉,她侧首,看见战庭聿收回的手,以及搭在她肩上的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。

    子惜伸手要去脱,却被他握住了双手,“先暖暖,身子是自己的,若是病了,还怎么自由的生活?”

    车内灯火昏暗,战庭聿的眉眼之间,都浮动着不同寻常的温柔。可子惜却觉得,这温柔像是毒药,诱哄着她喝下,等着被贯穿五脏六腑……

    她垂下眸子,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平静,她无法解释这种,看见他就觉得心安的表现,是源自于哪里。但是她确实不怕了,之前所有的担心全都在这一刻,消失的无影无踪,她甚至根本不担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。

    她懊恼自己这样的心境,低声开口,“你怎么会来?”

    战庭聿的所有注意力全都聚集在她的脸上,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移开。他以前从来不被任何东西所羁绊,可唯独她……不过才分开一天,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了。

    “我如果不来,你怎么办?”

    温柔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,子惜神思恍惚了一下,如果他不来……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她咬了下唇,“我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战庭聿接话,“酒店樱花树上的那根红丝带,是你系上的?”

    子惜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,愣了一下,警惕的看着他,却没回答。

    她总觉得战庭聿找她,另有目的,到底是为什么她却想不到。战庭聿的思路不同于寻常人,她还是谨慎小心一点比较好。

    见她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,战庭聿无奈的笑了一下,““断都断了,还包扎?你以为树根人一样,骨头断了,接一下就能长回去吗?愚蠢!”

    子惜一怔,这语气,这内容,怎么这么熟悉?

    电光火石之间,她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段记忆。她瞪着战庭聿,脸上闪过很多种神色,最后都归于平静,所有的疑问都化成一句话,“是你?”

    而这句话,也恰好是战庭聿很想说的。

    “之后我去找过你,但是没找到,子惜。”战庭聿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,“后来我有找过你。”

    子惜宛如被雷劈中,整个人都呆住了,半天回不过神来,“你……要反悔?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战庭聿摇头,握着她的手,将她的手递到了唇边,落下轻轻一吻,“我要弥补。”

    这么温柔的动作,却彻底惊到了子惜,她猛地抽回手,往后急退几步,后背靠在了车身上,“战庭聿,你休想反悔。”

    战庭聿叹气,“我得可恶成什么样子,才让你变得这么畏惧我?”

    以前,他做错了很多事。如今,他想换一种方式,好好的守护她。

    “跟我回寒城吧。”他淡淡吐字,“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,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,但是至少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,能让我经常看见你。可好?”

    “不好!”她刻意跑来洛城,就是想要躲着他,果然,还是躲不过。

    子惜有一种陷入死循环的感觉,“战庭聿,你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良久的沉默对视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战庭聿缓缓启唇,“我有沈萧的下落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回到寒城,已经是两天后。

    舟车劳顿并没有消磨子惜的热情,几乎是刚到寒城,她就问坐在身边的战庭聿,“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么?”

    战庭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“嗯。”

    知道她迫不及待,汽车没有开回蓝海湾,而是直接向城东郊区开去。寒城的发展,是由西往东的,越往西越繁华,越往东越贫瘠,汽车穿过一片树林,在一处农户人家的庄园前停下来。

    两个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夫妻,看见有人过来,脸上浮现警觉和疑惑。

    朱鸿打先过去,跟两人一番交涉,而后他们带着战庭聿和子惜,一起往那间破败的小木屋里走去。

    木屋里陈设简陋,一张床,一些掉了漆的桌椅板凳,看着挺破败的。倒是床铺叠的干净整齐,彰显出住在这里的人的体面和优雅。

    屋子里没有人,根据那对夫妻的诉说,子惜从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——

    大约五个月之前,有个女孩过来租她们用来堆放杂物的杂物间,四个月前,那女孩领着一个男孩过来养伤。这一养,就是四个多月。

    子惜环视一周,“他们现在在哪里?”

    那夫妻摇摇头,“不知道,那男孩在半个月前就一声不吭的走了。女孩后来来过几次,看见他没回来,就离开了。”

    子惜又问,“那男孩的腿脚可都是好的?”

    “好像是左腿受了点伤,走路有点瘸。”

    子惜眼神黯淡下来,“我知道了。”只要他还活着就很好,起码还活着……

    子惜就坐在院子里等,一整个下午,都没有等到沈萧。

    眼看着夕阳落下,战庭聿走了过来,为她披上一件外衣,在她面前蹲下,“先回去吧,明天再来。”

    子惜摇头,她不回去,就在这里等着,只要看见沈萧还活着,她才安心。毕竟,沈萧是因她坠崖……

    “战庭聿。”她忽然喊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我在。”他低低地应着,声音飘散进夜风中,带着说不出来的缱绻。

    这样的战庭聿,叫子惜很不适应,她眨了眨眼睛,“我今天晚上想在这里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他几乎想也没想的答应了,随后又补充一句,“我陪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