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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顾若又被噎住了。

    她咬了咬唇,语气放的软下来,“谭先生,我今晚来,不是问你要报酬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谭青姿态悠闲的看着她,等着她精彩的下文。

    顾若知道,他这个姿态,多半是在看她的笑话,或者鄙视她。

    但是她没办法,即便是明知道这样,她也不能很有自尊的转身就走,因为现如今能救她的,只有谭青了。

    她卷起自己的衣袖,露出胳膊上或青或紫的伤痕,“这些都是池续弄的,如果池续是个正常人,我嫁给他也就算了。但是他不仅不是正常人,还是个人渣。他对我家暴,还在外面乱搞,谭先生,当初就算是我太贪心得罪了你,我知错了,能不能请您,撤销我与池续的婚事?我的后半生,不想陪着一个人渣一起过下去。”

    她身上的那些伤口,看着是那么的触目惊心,可谭青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带过,嗓音毫无波澜,“我不喜欢干涉下属的家事。”

    顾若皱眉,“谭先生这是不打算帮我了吗?”

    谭青微笑,“我谭某做事,从来都是交易,顾若小姐,你还有什么能说服我的吗?或者变相来说,我帮了你,你能给我什么好处?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,热衷于帮人家解决麻烦。”

    顾若简直要被他气死,但也只能耐着性子说话,“可是这桩婚事,三个月前就是你定下的,是你把我扔给了喜欢池续。如今就算是我求求您,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。”

    还没等谭青说话,门口又是一阵喧哗。

    顾若回头,看见阴沉着脸朝这边走来的池续,吓得一个哆嗦,忙往旁边走了好几步。

    “谭先生,我求求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,强烈的求生欲在她心里挣扎,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问题,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不停的给谭青磕头,“谭先生,我求求你,我求求你了。救救我,救救我。”

    然而,谭青却只是拿起了桌上的红酒杯,手指抵着杯底,轻轻的晃动着杯子,一脸置身事外不打算管的表情。

    池续已经走了进来,脸色阴沉的盯着顾若。

    顾若一个激灵,对着谭青道:“谭先生,我知道……我知道你喜欢顾子惜,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,解除我跟池续的婚事,我就帮你想办法,让顾子惜跟你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谭青冰冷的视线直射而来。

    顾若狠狠的震了一下,这个眼神……难道是她猜错了?谭青根本对顾子惜不感冒?

    可是不对啊,倘若他真的对顾子惜不感冒,也应该是事不关己的表情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冷漠到骨子里的这样吓人的表情……

    没等她想明白,谭青就缓缓开了口,“你知道,我还讨厌一种人。”

    “什……什么?”顾若的大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运转了,问出这个问题,完全是下意识。

    谭青轻轻勾了勾嘴角,“是妄图揣测我意图,并且威胁我的人!”

    说完,他便闲适的靠在了沙发上。

    这个姿势,说明他真的不会管了。

    “顾若!”耳边,传来池续愤怒的暴喝。

    顾若抖了一下,刚转过脸,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。

    啪!

    清脆有力的巴掌声,那力道直接将她扇倒在地。

    顾若还没反应过来,池续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扑过来,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,统统砸在了她的身上。顾若蜷缩在地上,发出一声声的惨叫。

    “你个臭婊子,竟然敢跑到这里来?你以为谁能救你吗?啊?”池续发起火来,真的是很可怕。

    拳头全都招呼在顾若身上,完全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女人,还是她的妻子。

    他的脸上红红的,很显然是喝了酒。

    谭青终于听不下去了,抬了抬手,让手下把两个人都哄了出去。

    耳根总算是清净了。

    谭青重新握起红酒杯,轻轻的晃动酒杯,看着那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动,脑子里却浮现起一张清秀的脸来。

    他抿了一口红酒,酒香在唇齿间流转,薄唇轻轻张合,幽幽吐出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顾、子、惜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房间里是一片黑暗,子惜靠在窗台,呼吸沉沉的睡过去。

    梦里,是落英缤纷的季节。

    那还是高中时候,老校区的东北角,种了一棵樱花树,花开的时候,漫天的粉色,地上也落了一地的粉色,置身其中,如梦似幻。

    也因此,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,都会来这里游玩拍照。来的人多了,樱花被摘的太多,甚至有人爬上树,折断了樱花树的树枝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人渐渐散去,子惜背着书包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,弯腰将地上的樱花全都拾起来,放进布袋里。她要把这些好一点的樱花,拾回去做成花粉,然后做成香袋。也不枉费这些花的一生。

    她抬头看见那些被折断的树枝,皱皱眉,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布条,爬上树,将被折断的枝桠悉心的包裹好。

    树下经过一个少年,他看着约莫二十几岁,比高中生的她明显大了好几岁。

    他的肩上也背着书包,明显也是学生,只是可能是大学生。他长得挺帅气的,眉眼深邃,只是眉心总是皱着,看着脾气不大好的样子。他手里拎着一件黑色的外套,经过树下时,他抬头看向坐在枝头的女孩儿,看见女孩用布条给树枝包扎的动作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“断都断了,还包扎?你以为树根人一样,骨头断了,接一下就能长回去吗?愚蠢!”

    他一番点评之后,将外套往肩上一搭,抬脚就要离开。

    只是气坏了树上的子惜,她指着少年,“喂,你站住!你给我站住!”

    可是少年却回头给她做了一个鬼脸,便转身径自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子惜气的不行,这少年的张狂样子,莫名让她觉得很不爽。

    她见他不肯停下脚步,一着急,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砰!

    “啊!”女孩的叫声,让前面的少年,终于肯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子惜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脚踝,大概是扭到了,她的脚踝已经迅速的红肿起来。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,只是想上前,拽着那个少年,跟他把话说清楚!

    脚踝那里太疼了,她不敢再伸手去摸,站起身,用一只脚蹦着到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子惜在树上看着时,并不觉得这个少年有多高,现在看来,这个少年竟然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去。

    她只能微仰着头,瞪着他,却忽然觉得,这少年微低下头看人的神情,放荡不羁中,又是那么的帅气。

    她一时语塞,张了张嘴,却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切~”少年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鄙夷的笑,“幼稚!”

    他说完,就转身打算离开。

    “你等一下!”子惜下意识的伸手,抓住了他搭在肩上的外套,将少年重新拽了回来,“我告诉你,大树虽然是植物,却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。你以为只有人断了骨头才会觉得疼吗?大树断了枝桠,也会很痛的。我这么做,既不是愚蠢也不是幼稚,或许我接不好它的枝桠,但是我这么做,不至于让它的枝桠一直这么挂在半空中,至少能让它舒服一些。”

    那个时候的顾子惜,也很孩子气,被人误解也会觉得气愤,想要跟那人理论回来。

    所以,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,她又理直气壮的问了一句,“你,明白了没有?”

    少年盯着她看了几秒,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樱花树,“你若真想要保护它,就通知旅游局,让他们把这棵樱花树保护起来。这样的话,就不会有人来折断它的枝桠了。不然你以为,你这亡羊补牢的方式,能保护它多少?”

    子惜回头看看那棵樱花树,有些纳闷,“旅游局?”

    少年白了她一眼,“那棵树,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。你报告了旅游局,说不定还有赏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?”子惜回头看了那棵树一眼,有些狐疑。

    刚想转身问他,他怎么知道那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,就看见少年已经走远了。

    夕阳下,他的身影落在地上,被拉的老长。

    “喂……”子惜试图喊住他,却发现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,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,一个问题脱口而出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少年头也没回的摆摆手,“我叫**,不用谢我。”

    后来,还是沈萧找到了坐在树下的子惜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她已经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了半个多小时。

    她给旅游局打了电话,给他们拍了照,他们很高兴,说这可能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,很感谢她的电话。他们让她留下姓名,子惜本来想说自己的名字的,但是她想到了那个少年。

    这事儿怎么说也归功于那个少年,如果不是他告诉她,她根本不会想起来,要给旅游局打电话。

    她想留少年的名字,可是又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。

    想到他临走时说的名字,子惜抿了抿唇,留下了**叔叔的名号。然后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漫天粉色的樱花树下,子惜摸了摸大树的树干,喃喃,“大树啊大树,明天开始就有人来保护你了。以后,就不用我来保护了。”

    “子惜……”

    沈萧小跑着过来,在她面前蹲下,“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子惜抬起头,看着沈萧,“崴着脚了好像,脚踝好疼。”

    沈萧看了下她的脚踝,皱眉,“怎么回事?疼吗?”

    “疼。”子惜点点头,脸颊被粉色的樱花染上了红晕。

    沈萧按了下她的脚踝,子惜直接痛呼出声,“啊,疼疼疼。”

    “看起来是崴着了。”沈萧背转过身去,将书包挂在身前,消瘦的背对着子惜,“上来。”

    子惜有些惊讶,“我?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是谁?快上来。我背你回去。”沈萧扭回头,朝她拍了拍背,示意她上来。

    子惜幸福的冒泡泡,应了一声,乖乖的趴在了沈萧的背上。双手轻轻的楼主了他的脖子。

    那是沈萧第一次背她,却成为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。

    有粉色的樱花从头顶落下来,子惜将脸贴在他的后背,鼻间仿佛能嗅到淡淡的樱花香味……

    意识模模糊糊之际,她好像被谁腾空抱起。

    温暖的怀抱袭来,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了钻,含泪喃喃,“沈萧……沈萧……”

    战庭聿的身形狠狠的怔了一下,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,借着窗外的月光,看见她眼角的晶莹,看见她紧皱的眉心,心痛的感觉又一次如潮水般袭来……

    次日清晨,子惜在昏昏沉沉中醒来。

    她躺在床上,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。

    她猛地坐起身,被子从她身上滑落,她身上的衣服完好,整个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她望着窗台发呆,她为什么会在床上?昨晚她明明是在窗台上睡着的……

    她的头有些疼,模模糊糊记得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,却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了。

    她掀开被子,赤着脚走下床,走了两步却蓦地站住。

    她睁开眼睛,看着自己的手和脚,原本束缚在上面的链子,都不见了,只留下了两道薄薄的茧子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那两道茧子,她简直要怀疑,这些日子她根本没有戴过那些沉重冰冷的链子了。

    就在子惜怔愣之际,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,阿诺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太太您醒了。”阿诺手里捧着一些吃的,笑着走过来,“今天是新年第一天,先生说要带您出去走走。”

    子惜皱眉,转身走到窗台前,坐了上去。

    这三个月,她就是这样度过的,每天都会坐在这个位置,晚上也会靠在这里睡着。

    阿诺看见她这样,抿了抿唇,将吃的在她身边放下,“这些都是先生亲手做的,您尝尝吧?”

    碟子里放着几块精致的糕点,精致到每一条纹路,都是那么的美丽。

    子惜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,视线落在窗户外,不知道在看着什么。

    阿诺也朝窗外看了一眼,片刻的沉默之后,重新找话题,“今年年初一,街上可热闹了呢。市中心还有灯会,太太,出去走走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