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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要叮嘱你一件事。”唐叔认真说什么的时候,看着对方的眼睛,表情真诚,有种天然的,介于亲切和威严之间。

    武小武一挥手,“嗐,唐叔什么事?你尽管说。”

    “除非是若干年后,大部分人对这件事有了明确的认知,真相大白于天下。在这之前,我希望你不要用任何形式扩散传播这件事,这很重要。希望你能答应我。”

    “说实话,这么好的素材,我自己又是参与者,不写下来可惜。但是呢,我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,一定会保密的。放心吧!”武小武举起酒杯,要敬他。

    侯一盾却拦着他,带头站起来,给唐叔开了一听新的可乐,自己直接拿着半瓶啤酒。“唐叔,我们几个的底儿都在这儿了,我想说的是……你别不高兴哈,我觉得你对我们还是有点防备。”她的表情像是认真的,又带着点玩笑意,同时看了一眼武小武。

    邓菲儿和武小武也站了起来,唐叔被迫拿着可乐,起身听他们说。

    武小武接话道:“对,我们怎么说,今天开始也是同一个战场上的人了,唐叔,以后咱们就这么叫你了,菲儿的意思吧,就是你知道的虽然不见得比我们细,但比较全面,就像一本的主干,大纲;我们知道的只是一些情节片段,我们都跟你说了,你至少也多说点我们不知道的,这样才公平啊。对不?”他顺势往唐叔碗里夹了几片肉,但他并没注意到,从头到尾唐叔都是吃素的。

    唐叔把额发往后捋了一把,举起可乐说:“诚意绝对是有的,咱们今天算是结盟,先干一杯……”

    侯一盾三人肠子都喝热了,很豪爽地跟他喝尽。唐叔平静地说道:“这件事事关重大,因为太复杂,时间跨度也太久,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,知道的,也只比你们多一点点,但我师傅、姜爷他们知道得比我多。现在孙志这件事,也许是个契机,我找个时间带你们去见我师傅,包括我自己,有很多疑问,也需要向她请教,这里不是说正事儿的地方,去我住的地方吧,到那儿我跟大家细说。”

    唐叔说完就让邓菲儿帮忙,把那些资料收拾好,他自己赶着出去外间,到吧台结账。邓菲儿见他那些资料里,最上面一张是张复印出来的地图,不知道是什么地方,看上去像个扁圆形的地方,弯弯曲曲的线条,应该是毛笔画的,有种古老神秘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哟,才第二次见,就使唤上人了,看样子还不错嘛。”侯一盾歪着头看她。

    邓菲儿叹了口气,淡淡地笑着,帮唐叔把资料都收集好,对侯一盾微微扬了扬唇角。这时她们似乎都想起了孙志,刚才的氛围突然就低落了下来。武小武应该是没吃饱,快速地把一些蔬菜羊肉拌着小半碗米饭,两三下扒拉干净。

    去唐叔家的路上,武小武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唐叔的肩膀上问:“你说了好几次你师傅,我看你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吧?你师傅是不是抓鬼捉妖、画符赶尸什么的特厉害?要不然就是养什么金蚕蛊的?现在好多都流行这个,你跟我说说呗?”

    邓菲儿又插了一句:“唐叔你是不是信|佛?我看你烟酒不沾,肉也不吃。”

    唐叔被这么搭着,有点僵硬,但也不躲闪,心里觉得三个带着酒意的小弟小|妹很好玩,因为他以前也没什么很好的玩伴,更别说这种普通孩子的集体生活。“我今年二十五了,比你们虚长几岁,小时候是寺院里长大的,被我师傅一手带大,她就在圣伽寺修行,是位出家人。”

    “圣伽寺?你说我们学校漱湖对面,岳君山上的那个圣伽寺?”侯一盾惊讶的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,而是他的成长背|景和自己有点相似。

    唐叔点头,“可能这就叫缘分吧,一切自有安排。说起来,我和你是有点渊源的。师傅她脱离了岭差这一行之后,就在圣伽寺出家为尼,她的师傅是圣伽寺上一任方丈,上法下昙大和尚,现任方丈是他的弟子,也是我师傅的师兄怀梵法师。法昙师俗家姓方,叫方璟仪。”

    济|南……姓方……侯一盾一怔,睁大了眼睛看他,“你是说我外公?!”

    邓菲儿、武小武也跟着侯一盾站在原地不动了,唐叔收敛笑容,关切而凝重的神色点头道:“是,据我所知,方璟仪、尹芳仪两位前辈,只是有夫妻之名,但并没有普通夫妻的生活,他们其实是岭差贯子门的师兄妹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,这样啊,那不跟宁桓宇……啊不是,那叫啥,岳不群那个一样么。”武小武舌头有点大了。

    “宁中则哦,你别打岔,正要紧呢。”侯一盾捏了捏他脖子。

    唐叔指了指前面,“我就住那边,到家里再说。”

    武小武又嘚嘚瑟瑟问:“我听说圣伽寺有和尚也有尼姑哈?”他的眼角露出点猥琐邪笑。

    唐叔也是一笑,但说的话比较严肃:“这不奇怪,和敬同修而已,虽然现在很多修行人都变质走味儿了,可真正清净修持的出家人也还是存在,不要乱开僧团的玩笑哦。”

    武小武讪讪地挠了挠头,肚子里本来还有好多段子,没敢说了。侯一盾低头沉思,显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
    到了唐叔的住处,三人都有点惊讶,本来以为唐叔应该是有个女朋友的,但从细节看来,他现在还是单身,而且他刚才又说寺院啊师傅什么的,心里莫名觉得他是个一心向佛的人。虽然看不见什么神龛佛像,但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,没有复杂奢华的家具陈设,却让人倍感安心舒适。

    房间里一尘不染,为数不多的必需品都摆放齐整,阳台上晾着的衣服,两双刷得很干净的鞋子,都表明男主人很爱干净,生活自理得很好,一点也不像武小武那种类型,表面清爽干净,可住哪儿哪儿变猪窝的人。

    唐叔问他们喝什么,有茶和饮料,武小武说茶叶是老年人喝的,他自己去找。果然很自来熟地去冰箱拿了可乐、红|牛和咖啡,按他熟知的口味递给两个女生。四人在一组简洁的藤编沙发那里围坐下来,唐叔说先给姜爷回个话,然后去卧室里打了一分钟不到的电话,出来后才说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
    “但是呢,贯子门所说的五行,和姜爷他们说的完全是两种概念,是自古传承下来的一种秘法,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,大约和伍仙有什么关系,或者根本就是彼此之间的讹传。”唐叔边说边画,茶几的几张纸上已经纵横交错地被他写满了。

    “照这么说,菲儿的外公外婆……他们师兄妹,属于贯子门,那邬姨呢?她究竟是什么情况?我们这次去了之后的见闻,简直匪夷所思。”邓菲儿抱着一个靠枕问他。

    唐叔叹了一口气,紧皱眉头说:“她就是正宗的贯子门传人,和尹芳仪老前辈一样,拜原始的十二五行客,我师傅说她现在是亦生亦死的状态,具体应该归入哪一道我也说不清,但我知道,如果她不依赖宿主,恐怕现在有一百多岁了。”

    “宿主?你的意思,邬姨是‘寄宿’在刘悦琳身上的?”邓菲儿的眼神透露出害怕。

    “我想,邬姨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五行客古传的秘法,‘活’了下来。关于外五行客和内五行客,又是另一团极其复杂凌乱的事,缺少资料,暂时也无从讨论。”唐叔听见有人敲门,就带了钱包去拿外卖。

    武小武的老干妈炒饭也做好了,邓菲儿平时饭量小,加上刚才吃了好多莲子,只是自己开了酒在一边喝,剩下的三人刚好各盛了一小碗炒饭,就着小吃和啤酒,又吃起来。

    侯一盾边吃边感叹:“哎,这么说,我外婆还不是比较正的那一派,竟然属于比较邪的那一派咯?”

    唐叔摇头笑道:“正邪只是分别心,刚才看你资料里的大苯苯,我知道的他亦正亦邪。你看他似乎是用邪|术,但可以救人;现在许多自诩正道的和尚道士,却用正|法害人,客观存在的事物、规律并没有正邪之分,有的,只是人心和用意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你怎么会有他发在论坛上的那张图?”邓菲儿拿着孙志那张截图的扫描件问他。

    “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些事了,那会儿和你们差不多大。也是因为师傅派我来帮姜爷,调查最近十年以来,出现的‘教服’——就是孙志留下的那件衣服。毕竟这些年,出了好几条人命案,单我们这边,这已经是第四件和这些命|案有关的教服了。官|方也介入调查,结合民间力量,大概断定这种材质非常古怪的衣服,似乎是信仰老差官。

    侯一盾颇为担心:“原来是这样,可我们以前从来没发现他有什么信仰,或者不正常的地方啊。邓菲儿你跟他近,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吗?”

    邓菲儿眯着眼睛细想半天,耸肩说:“其实我跟他单独接触的次数,掰着指头也算得过来的。我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,比较奇怪或者现在能起到作用的印象,就是一个阳光的大男生,没想到……”她嘴角抽搐了两下。

    唐叔夹了块猪血糕给她,安慰的表情看了她一眼。继续说:“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自身也会隐藏得很好,并且具备一些特殊的能力,我们普通人是没办法发现的。当年登山遇难的两队人,其实根本不是去登山的,而是彼此都认识,似乎是两派不同势力,去找同一个地方,或者找同一件什么东西。我们之前和孙志的母亲接触后,很快把她排除在外,她并不知情,是个局外人。现在孙志的父亲已经死了,他们母子去了北方之后,竟然从我们长年的关注中消失了。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失去线索之前,我只知道他瘫痪在床,神志不清,已经有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。所以这次突然出现,才引起所有人的高度重视。但……哎,神出鬼没啊。”

    武小武打着嗝,拍拍肚子问:“唐叔,大福那个图上,到底是啥玩意儿?我们那天看出来应该是他对着自己眼睛拍的图,超恐怖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这是他瞳孔中捕捉到的影子,也是邬姨遇害前所见过的朦胧黑影,我只知道,这个东西是活的,会动,有智慧。但外形很诡异。你们资料里那个大苯苯,很有可能是外五行客的信奉者,并且是个关键人物。因为他们的图腾符号,经过一些前辈的指点,和我们这边多方联合破解,判断符号的原型,是梯形祭台上的一个颅骨碗,中间就是这个像个尖尖的葫芦一样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唐叔说着,又拿出一张照片,像是什么案发现场的墙上,贴着的一张符箓。这张符乍看没什么,就是道士画的那种潦草凌乱的符箓,但在黄纸上各种朱红线条的正中,有个明显的图案,就是唐叔刚才描述的形状: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中,有个孙志眼中的黑影形状,下面是个长梯形的结构,应该代表放颅骨碗的台子。

    “对对,我们也管它叫大葫芦。你这么一说,我突然有个预感,”侯一盾揉了揉太阳穴,快速捕捉脑子中的灵感:“你们想,我在伍仙酒楼被催眠的时候,邬姨当时说‘原来是这样’,说明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,被我梦境还是记忆——总之不管是什么,被我迷糊的时候,看见的东西提醒到,她才明白了。我在梦里,看见过大葫芦。再有,你们没发现,有点什么相似的地方吗?我和孙志的事。”

    三人都看着侯一盾,唐叔示意她继续说。

    “你看,你刚才说孙志他们是两组人,同一个目的。这像不像我梦里那个场景,如果不是被催眠,我死也不知道外婆和大苯苯他们家认识的,都和五行客有关,而且都是同一个目的。只不过前者是在天涯峰,后者是在飞虎……魂山!对不对?很奇怪的类似!”侯一盾有点兴奋了,但她不敢再喝酒,怕脑子发晕不好继续谈事,就喝了口饮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