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柯烨这般说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，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质问，他若是瞒着我那便瞒着我吧，一些事他瞒着我、说明我知道后会难受。

失眠之后的日子说难过也难过，什么都看不到，而脑袋里却是浮现了许多的画面，每一世的记忆我都仿佛看电影一般重复了一遍，流泪是无可避免的，而被柯烨责骂也是。

我一哭就势必要换药，柯烨嘴上虽骂着我总哭，可上药时依旧动作轻柔，我闭着眼不禁又昏昏欲睡起来。

“你上药的动作怎么会这么熟练啊？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喃喃发问道。

“你之前受过那么多的伤，自然是从你的身上练出来的啊！”柯烨的语气清清淡淡的，我却在这里面听出了些悲凉之意。我强忍下心中难受之意，眼眶却还是湿润了。

“你就没有想过放弃吗？”我轻轻开口问道。每一世我都将他遗忘了，每一世他都要费劲心血才能找到我，而找到之后却是没有一次好结果。

柯烨的手掌落在了我的头上，温热的感觉顿时温暖了一瞬我的头顶，我下意识地仰了面，下巴却是被他往一边转了，听到他轻笑道：“我在这边呢！”

我尴尬地笑了笑，抬手拍掉了他抓着我下巴的手。“放弃是没有想过，不过每次见到你后都想打你一顿，怎么这么记性差，又把我忘了，那碗孟婆汤就那么好喝吗？”

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调笑之意，可我却突然哽咽了一下，柯烨见状急声道：“不许哭，刚给你上好药。”我听了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
“有一世等我寻到你时，你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太了，那时我说我要娶你为妻，你哭着喊着找了全村的人，给我赶了出去……”柯烨说着低低笑了起来，我被他搂着躺在床上，头枕着他的胸膛，他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我似乎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。

我脑袋里虽是没有这段记忆，可却是轻而易举地就勾勒出了画面。“然后呢？”

柯烨笑了笑，揉着我的脑袋轻声又道：“然后你就去世了啊，你这一生都无儿无女，似乎是结过一次婚，可丈夫也早逝了，村里的人简单的将你下葬了，我就在你的坟边又挖了一个坟坑，我躺在棺材里，想着这次就算我们终于一起死了。”

我笑着笑着眼睛竟然又是刺痒了起来，柯烨在那棺材里一定想了很多很多吧，想如何寻到我的下一世，想如何才能有个善终……我深吸了一口气，用头蹭了蹭柯烨的胸膛，寻到一个舒适的角度。

“又困了？”柯烨的声音似乎穿透了许多屏障，沉沉甸甸地落在我的心上，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答应了一声，之后便再无了记忆。

在梦中我梦到镜中的自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枯槁老太太，可我却是一身火红，鲜红的嫁衣穿在身上和头上的花白、脸上的褶皱映得触目惊心。

我颤颤巍巍地拿过桌上的胭脂，用红纸抿了嘴唇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无数张少女的笑脸重叠。

我在等待我的新郎，外面的敲敲打打的喜乐声越发地震耳，我的心跳声却还是可以清晰可闻。

镜子里的老人笑了起来，露出一口残破的牙，我便抬手捂住了嘴巴，想着这样笑显得温婉些，虽然明白我的丈夫是不会嫌弃我这些的。

我被娇花一般年纪的女孩儿们簇拥着走了出去，在大红色的头盖下我所见皆是一片火红，我突然紧张起来，嘴角也动了动，等下见到新郎该是如何笑呢？

耳听着傧相高声喊道：“一拜高堂……”我心中忽地悲伤起来，父母早已经去世许多年了，如果知道他们的闺女如今又嫁人了，会是什么反应。

我被她们又簇拥地进入了婚房，吵闹了一阵之后，便只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了。他的手慢慢地抓着了我的手，我既紧张又羞涩地回握了他一下。

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，接着用如意轻轻地挑开了我的红头盖，我慢慢地抬头去看，视线和他的在空中瞬间交错在了一起，我看到他瞳孔中的自己在笑，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抬手要去捂住嘴巴。

柯烨却是出手拉住了我的手，柔情似水的目光将我轻轻柔柔地包裹住，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我听到他说：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……”

再次醒来我还是不辨黑白，身边却似乎是躺着一个人，我一伸手就摸到了柯烨的手，心里瞬间漾起一阵甜蜜。柯烨被我一碰就醒了来，轻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？”我慢慢地坐了起来，越发地厌烦在床上躺着了。刚一坐起来我便感觉到肩上一沉，用手一摸原是柯烨为我披了件外套在身上。

“中午了，外面阳光正好，你要出去走走吗？”

柯烨叫来了鬼婆帮我换好衣服，我开玩笑地道：“失明了倒也不错，倒是享了福。”鬼婆却是没有回复我，扶着我下了床。

我站在院子里感觉阳光暖暖地洒在我的身上，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掌，感觉那暖暖的夏风从我的指缝间穿过。

“对了，童鬼一事府君打算如何处理？”我开口问道，心里也是十分的好奇，这般棘手的鬼物府君会如何应对呢？

“他在昨天调回了苏钰，有他处理这件事应该无碍了，估计今天他就会赶到这里。”

苏钰……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挑了挑眉，听说这个男人是地府新起之秀中的佼佼者，如今再听柯烨所说，想来他真的是有些水平的。

“府君安排他在收容所住下了？”我皱眉问道。柯烨应了一声，带着笑意道：“是啊，要我们全力配合他。”

果然在下午时候那个苏钰就到了，我扶着楼梯站在二楼，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，却是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。

“好久不见了，柯烨，你在这里变了很多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