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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有些失了神。

乌发在脑后沉沉地挽成了一个髻,几点金饰点缀其中,一只凤钗斜插入发间;身上的罗裙惨白如丧服,和脸色皆是惨白的。我这模样瞧起来就宛如一个死妇人,瘆人的很。

柯烨站在我身边看了我一眼,忽地抬步走到桌边,从匣子中取出胭脂盒,不容我拒绝就在我脸上点了两点殷红。

他的视线专注地落在我的脸上,指尖慢慢地揉开了那胭脂,几点凉意酥痒地落入我的心头。我一阵恍惚,瞧着他竟觉得这一幕很是似曾相识。

似乎在许久许久之前,有这样一个男人给我描眉画鬓……

“别擦!”柯烨的声音在我刚一抬手就响了起来,我只得怏怏地放回了手。

柯烨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一条红绳,一头拿在自己手里,一头系在了我的手腕上。“万鬼枯内凶险异常,情况又多变莫测,有了这红绳我们便不能走散了。”

我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线,点点头道:“嗯,走吧。”现在外面已经是正午时分了,在阴间此时应该临近午夜了,正是结阴婚的好时辰。

地板上被柯烨用黑狗血淋出了一个万鬼枯的印记,柯烨用刀在自己指尖剌出一道口子,一滴血刚一接触那印记,就窜起了一条幽蓝色的火焰,不过呼吸间火焰高涨而起,竟是显出了一道门的形状。

阴风冷冽地扑面而来,我抬手挡风,不由得眯起了眼睛,一边跟着柯烨走进了那火焰之中。

一阵耀眼的白光过后,我终于感觉到脚踩了实地。阵阵阴风吹拂而过,放眼看去满地的枯黄野草起起伏伏,头顶上的天仿佛被泼了浓墨,没一点亮光;远处似乎有一座城池,有点点光芒散出来。

柯烨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,我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。

他的伤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养好,脸色惨白得没一丝血色。看样子就像是老烟枪……刚一这么想我就反驳自己,柯烨这样的好皮相怎么会是那样粗鄙之人,应该是常年隐疾缠身的病弱书生。

“怎么样?”我落下三指按在他的脉搏处,探出他的气息紊乱,不由得很是担心。柯烨又是低咳了几声,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瓷瓶,倒出了一粒丹药服下。

不多时他脸上就浮现了点正常血色,他深吸了一口气,对我点了点头。接着抓着我的手腕就继续往前走去,顶着阴风走得很是艰难,寒意也逐渐深入了骨髓。

不远处的半空中漂浮着两盏鬼火灯笼,上面皆用血色写着狰狞的“禁”字,随风摇曳着,像是两只阴森森的鬼眼。

面前是一扇古朴的棋盘门,我抬手轻抹而过,掌上沾了不少的灰尘。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柯烨,后者微抿着薄唇,伸手慢慢地用力推去。

伴着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门缓而敞开,里面的情景也终于显露入我的视野。

小楼、屋舍的排列毫无规则性,就仿佛是被孩子随意摆放的积木,歪歪斜斜地堆挤在街道两边,但粗粗一看到也有几分凌乱的美感。

有鬼火灯笼在路边沉浮,点光连接成线,幽蓝色的光芒蔓延直至我目力不能及的地方。视线所触之地皆是大片的艳红色,我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,这家家户户的门口上都挂着殷红的绸缎,门前都贴着大喜字。

“难不成今天全城都结婚?”我惊叹道,“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迟到了,怎么这样冷清……”

我还没说完就被柯烨拉了一把,他拉着我躲进了一条窄巷之中,这里没有一丝光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

“嘘——”我刚一张嘴就被柯烨一把捂住了嘴,盯着他有微亮闪烁的眼睛我拼命地点了点头,他这才松开了手。

不多时那呜呜咽咽的唢呐声就清晰了起来,接着就是尖锐刺耳的笛音……我连忙捂住了耳朵,再听下去我只怕就要被震成一个聋子了。

从远处慢行而来一队迎亲队伍,粗粗一看竟有小几百人,个个红衣红裤,脸蛋虽然抹的红扑扑的但瞧起来还是十分呆滞,双眼无神,漠然地吹奏着刺耳的曲调。

为首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,白色的马和他红色的喜服颜色映衬得惊心动魄。我揉了揉眼睛想要去看清那新郎的模样,但竟怎么也瞧不清,他的脸乌蒙蒙的一片。

八个轿夫抬着大红的轿子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,几个打扮红艳的婆子跟在轿子两边,脸上也是漠然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。

“太诡异了,这婚礼虽然吹吹打打地热闹的很,但我看了只觉得阴森森的可怕。”我小声嘟囔着缩回了头,只觉得冷得打了个寒颤。

柯烨似是冷笑了一下,依旧看着外面,低声对我道:“我见过不少阴婚,但这样的也是头一次,这些人似乎都是被操纵的。”
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我看这阴婚诡异的很,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陷阱。”我皱眉道,心里一时间有些慌乱,这阴婚看似是针对柯烨的,但我总觉得和我有着什么莫名的关系。

柯烨抬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个栗子,哭笑不得地道:“里面自然是有陷阱。不过我既然来了这万鬼枯,阴咒就已经解了,这阴婚不去也罢,找个时机再逃出去就好。”

我揉了揉被他敲疼的额头,忽地察觉到了几分暧昧。这巷子极窄,两个人根本无法并排站着,但我刚刚为看那阴婚队伍往前挤了不少,此时我和柯烨竟是面对面堪堪地站着,胸口此起彼伏的呼吸着。

好在这巷子里没有亮,为了避免更加尴尬,我默默地退远了去。正巧那浩浩荡荡的阴婚队伍终于全部走了过去,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。

我长舒了口气,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,可下一瞬巷口突然冒出了一点幽蓝,接着一个沧桑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
“瞧我找到了什么,两只偷腥的猫。”

来者逆光而站,身子佝偻着,在墙上映出十分可怖的影子。我瞧不清他的模样,不过借着他手中的鬼火灯笼,依稀看清了几分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头发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