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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开课前,终于有人送来初修院的定制院袍,季皓接过后急忙换上,心道合不合身都不打紧,重要的是赶紧跟大家保持队形。

    昨天跟李志去时也没想过李志一个大男人却委实有些磨人,以至于深夜方归时没能跟大家打个照面。

    一夜难眠,好不容易才尬到一同早课,终于可以寒暄两句。

    “在下胡生,龙州渠县人,乞灵镜。”

    季皓挽起大袖子,回礼道:“季皓,乞灵镜,请多关照。”

    “我兄弟二人,他是兄,奉君,我小两岁,奉临,都是乞灵镜。”

    奉临说罢贼笑一声,又道:“昨夜打呼噜的,便是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狗屁,明明是胡生!”

    胡生像是被扣了一狗头,委屈得喘不上气。

    没想到三位修友这般不拘礼节,反倒让季皓松了一口气,想起刚刚打算入官修院时三丫头就没少吓唬他,说了一堆院舍中互相拆台的龌龊勾当,竟都是唬人的话。

    江湖之大相识是友,官修院受教三年长不长短不短的,多个朋友好过多个对头。

    《古修志》是官修院必修课堂之一,便是散修名门的门徒拜师门下,也要先学《古修志》。

    《古修志》共计四册,第一册讲述督修堂司职所用督修法,在督修堂的修志里头算是条款最多,但作为初修者或是未入督修堂的散修门徒,只需将一条铭记——伤民者死,伐民者诛!

    这八个字乃是督修堂执法千万年来的铁律,刻在京城督修总堂的生死殿上,是说修者伤民必死但死一人,修者杀民必诛诛死全家,严苛不怠,不留余地。

    反倒是修者与修者之间的争端显得无足轻重,甚至在督修堂的修志上也有许多委曲求全的法子,而督修堂做事圆滑,大多只是从中调停却不做过多干涉。

    因此策洲大陆有杀伐混乱,却也是天下太平。

    《古修志》第二册记述修者境界提升和讲义,初修者自乞灵镜入修后成为修者,百年苦修可进阶开灵境,幻灵镜,尘灵境,金灵境,渡灵境,渡灵境后有小天劫,渡劫封仙得道,可增千年阳寿。

    自此修者入仙,自乞仙境修道,修至开仙境,幻仙境,尘仙境,金仙镜,渡仙境,后历大天劫,此时能否入圣再得千年长生,就全凭修者对天道的感悟,有人灰飞烟灭,有人渡劫化神。

    如今策洲大陆有名声在外的天圣均不世出,帝都督修堂总堂堂主武芳为第一天圣,督修堂实际掌堂执事武芳曾孙武晨,为第二天圣,武晨座下七子,义女卅娘位列第三,义长子唐青列第四,因此督修堂的天圣便就占了大半。

    另有穆朗山青关冢的祖师爷万归以剑入圣,有南海文宗世家老祖宗以文入圣,北关蒙邰喝了一辈子酒,恍惚入了酒圣,细细来数,当世天圣不过七个。

    至于诸如龙州官修院院长周仆一这类消失百年而不知踪迹的老家伙,是否渡劫飞升却不为人知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策洲大陆修者千千万,初修者遍地都是,渡劫入仙的也不少,但能勘破天道得千年长寿的天圣却寥若晨星。

    《古修志》第三册记述内修功法讲义,自纳气行走奇经八脉开始化气成灵,聚灵成罡后润养灵胎,以天地之力运走周天,实为第二册之延述,但也有提,修者虽可延年益寿但并非永生不死,一旦过了突破的最佳阶段便会日益渐衰,与凡人百年后仙逝同理,不过修道之人死,称作化尘。

    《古修志》第四册颇为费神,却被诸多仙人奉为圣祖武鸣传世之精要,是讲天道轮回可逆而不可逆,有“道归道修道,尘化尘入尘”一句,少有修者勘破,但凡能得其中一二精髓,都是金仙境的高深修为。

    因此无论是官修院还是散修名门,对第四册多以教诵但不做精讲,因为讲也是百讲。

    书读百家各不同,相传南海文宗世家有一奇子,十岁诵读《古修志》,将“道归道修道,尘化尘入尘”刻入石壁,坐观此精义整整半年,后有一日忽然天生异象,山涧甘泉如青龙吸水,万兽齐聚汹涌而来,那日东方日出西方星辰,阴阳共存了整整一夜,之后漫天雨露又掀起惊涛骇浪,此子一身罡气如南洋之海,浩瀚跌宕经久不息。

    传闻不到半个时辰,此子竟从乞灵镜孕出灵胎,后迅速提升修力至开灵境,幻灵镜,尘灵境,金灵境,渡灵境,眨眼只见修为至此,没想到天生大劫时却被山涧外的青龙异兽拼死阻拦,竟要助他渡劫!那时山崩地裂,万兽齐鸣,少年就这样无端入了乞仙境,此时天地之气依然不止,直到将他送入了渡仙境修为。

    半日修千年,这却让旁人如何敢信?适时一道金光刺破,终有天降大劫将他打回原形。

    因为此事实在玄乎,便是有江湖书生说得有鼻子有眼,也终究难以让人信服。

    昨日从李志换来的高阶功法名叫《子燕枪》,季皓随意翻了两页,觉得颇为鸡肋,不过想李志当时的表情,这怕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,毕竟一本高阶功法,是很多散修门派的镇门重器。

    于此同时,策洲大陆南端的一处临仙岛上,有个穿着长青袍,光着大脚板的中年男人,一连几个踉跄冲进楼台,叩门便喊:“奶奶!”

    “滚进来!”

    里头的人像是厌极了这厮,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:“几百岁的人了还是这副德性?!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吓得浑身一颤,竟就真的闭口不言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这时才看到门帘后头有位埋头绣花的老奶奶,瞧她神色温和,却是那般和蔼可亲,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,万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呵斥,竟就是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您……您看三丫头来信,拿《慧绝剑》与人换了高阶功法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”

    老奶奶对金阶尘阶像是一点不介意,反倒听说是曾孙消息才面露喜色,只见她丢了手中的家什,沉声道:“愣着做什么?!拿来!”

    说罢翻身下地,左右丫头急忙上前搀扶,才将那一卷竹书成画的信笺打开,露出一排排小字来。

    “还真是三丫头的字,拿近点儿……”老人家笑着没了眼,时皱眉怜惜,时抿嘴微笑,似信中一字一句无不让她牵肠挂肚,以至于盏茶功夫就能读完的信愣是读了大半个时辰,一直等她眼睛乏了困了,才叫人拿开。

    “尚儿?”

    “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老人家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气,只见她一抬手中龙杖,竟将膝下孙儿吓了一哆嗦。

    “送一本尘阶功法就把你苦成这样?你就这点出息!别说是尘阶,就是金阶功法我文宗府也不眨眼,你给老身记住咯!皓儿用的你只管给他,听明白没有!”

    “嘭!”老人家说完竟将手中龙杖猛的一跺,顿时生出一波气浪来。

    “是,孙儿知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祖宗虽不出世,但他只要还在世一天,我南海文宗便没人敢动,便是督修院,他也要掂量掂量。”老人家踱了两步,方问道:“你可知道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孙儿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可天圣,他也有化尘的一天哪……”

    “奶奶……”此时季尚哪里还敢胡闹,只一个劲的宽慰着:“奶奶放心,有老祖宗照看着,皓儿他有福。”

    “可怜我的曾孙儿啊……”许是年老易伤,竟见老人家两眼微润,像是瞧见那光屁股的小混球跑遍了文宗府,一遍遍的喊着:“祖奶奶,祖奶奶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