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的何首长，在政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，阅人无数，也跟无数大大小小的官员通过电话。所以就算隔着一条长长的电话线，他也能听出对方的态度。
沈跃进此刻的态度，他就感觉还不错，并没有因为是同级别，而不尊重他这位中央领导。
这样一来，他打电话来想要讨论的话题就更好开展了。
“老沈啊，听说你准备要在滇南搞大动作？”
那个何首长没有称呼沈跃进的官职，而是亲昵或者说有些拿捏身份地叫“老沈”。
“大动作？没有啊！”沈跃进在心里忍不住地咯噔一下，而后连忙佯装讶异地回答道。
虽然此刻他还不确定何首长打来电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，但却是已经隐隐猜到所为何事。
“没有吗？”
何首长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不快，顿了顿后，他又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老沈，你对我就不要有什么隐瞒了。我既然亲自打电话给你，当然是了解到一些情况，想要善意地提醒你一下。你先跟我说说对接下来的动作，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吧。”
“那个……何首长，能不能请您明示？”
沈跃进虽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，但是因为他没听说过曾家跟这个何首长有什么关系，并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态度，所以仍旧继续地装糊涂。
“沈书记！”何首长终于严肃地称呼沈跃进的官职了，“我这么跟你说吧。你呢，是掌控整个滇南省的省委书记，如果滇南的官场出现塌方式的腐败问题，你这个省委书记首当其冲地要担负起连带责任！明白吗？”
“谢谢何首长提醒，我…明白了。”
电话这头的沈跃进，神情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。
何首长虽然名言上说是提醒，其实却是赤裸裸的警告。不过倒也不是在危言耸听，如果沈跃进真不顾一切地彻查曾家，以赵三甲提供给他的这份证据来看，整个滇南的官场至少会拿下三分之一。
滇南省一下子突然出现这样大面积的腐败，他这个省委书记肯定难逃一个失察之罪。到头来就算把曾家给掰倒了，只怕他自己这个省委书记也当到头了。
可是为了怕担责任，难道自己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当着这个几近被架空的省委书记，放任他们曾家继续伤天害理、贪赃枉法而不管？
沈跃进挂断何首长的电话后，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犹豫，到底查还是不查？
如果不查，身为滇南的省委书记，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滇南的六千万老百姓；还有什么脸去教训下面的官员要勤政爱民、廉洁奉公；还有什么脸再去见差点豁出性命，才把曾家的犯罪证据最终交到他手上的特案组成员。
但如果要查，他将面临的问题也至少有两点：一，虽然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曾家确实存在严重的腐败现象，可目前整个滇南的警力和兵力几乎都被他们曾家控制着，只怕有证据也没那么容易对涉案人员进行有效抓捕；二，如果案子最终侥幸办成功了，他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，最终还很有可能会背个失察之罪，连现在这个省委书记位置都保不住。
“咚咚”，沈跃进正在眉头紧蹙地左右为难间，突然响起两声轻脆的敲门声。
他抬起头一看，站在门口的来人，仍然还是他的秘书。
“什么事？”
“老板，曾主任要见您。”
秘书见沈跃进的脸色不太好，回答的语气不禁很有些小心翼翼。
“曾家老大？他这么晚了跑来做什么？”
沈跃进的神情颇有些惊疑，他没想到曾家老大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。
“老板，要不我去打发他走，让他明天再来？”秘书征询地看着沈跃进问道。
“不用。”沈跃进若有所思地轻轻摇了摇头，而后接着吩咐道：“你去请他进来吧。”
“好的，老板。”
秘书连忙恭谨地应着，然后轻手轻脚地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去。
没多大一会，办公室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大约五、六十岁，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中山装，身材有些消瘦的老人。
“曾主任，这么晚，你怎么来了？快，快请坐！”
沈跃进看到来人，连忙礼貌地站起身，满脸笑容地打着招呼。
“刚好路过，听说沈书记你还没下班，所以就进来顺便看看。”
曾家老大边笑着回答，边缓缓地坐在沈跃进对面的一张椅子上。
“是吗？那曾主任你路过得可真及时，我忙完了手头上这点事，正准备要下班了。”
沈跃进客套地笑看着曾家老大，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白，就是希望曾家老大有事赶快说事。如果想要拐弯抹角地探口风，那就恕不奉陪了。
“沈书记准备下班了啊？那我就不好意思要再耽误你几分钟时间，想跟你商量点事。”
身为官场老油子的曾家老大，当然不会听不明白沈跃进话里的意思，所以马上直奔主题准备说明来意，不再多说闲话。
“曾主任原来是有事要跟我说啊！”沈跃进故作惊讶地看着对面的曾家老大，而后又接着好奇地问道：“不知道曾主任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啊？”
曾家老大看着沈跃进，苦涩地笑了笑，然后正准备回答。
这时沈跃进的那位秘书端着一杯茶进来了，然后轻轻地放在曾家老大面前的桌子上，就又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办公室外退去。
“小张，麻烦把门带上。”
那位秘书走到门口时，曾家老大突然客气地嘱咐道。
沈跃进的秘书看着曾家老大不由得愣了愣，他没想到平时眼高于顶的曾家老大今天会对他这么客气。
好一会儿后，他才微笑地点头应着，然后从外面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了起来。
“曾主任这般慎重，到底出什么大事了？”沈跃进装出一脸疑惑地看着曾家老大问道。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事，就是我准备明天向上面办理病退了，所以来跟沈书记打声招呼。”曾家老大一脸郑重地看着沈跃进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