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轻轻拽了红线一把，拉着她向后退去。我们现在距离那些小妖太近了，我担心一不留神就会暴露行藏。

“大色狼，你该不会又想逃跑了吧？我师兄就在前面，你别打退堂鼓了行不行？”我们两个从医院走到将军山，一路磕磕绊绊，红线也被磨得没了脾气，跟我说话的时候，威胁的意味不见了，居然多了一丝恳求。

“谁说我打退堂鼓了？”我有点不满的说：“我是正好有一个计划，想和你找个清净的地方，商量商量。”

“你有计划了？我就知道，你满肚子坏水。”红线激动不已，夸人都有点语无伦次了。

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，对红线说：“将军山上阴气很重，无论是道士还是活人，阳气都被压制到很低，和妖鬼没有区别，对不对？”

红线点了点头，茫然的睁着眼睛，等我说出计划。

“你看那边，那些小妖隔一段时间就拿出一个纸人来烧掉。如果由我假扮成小妖，由你假扮成纸人，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混过去？”

我的想法，理论上自认为可行，但是我毕竟不是道门中的人，所以还要让红线再想想，有没有什么纰漏。

谁知道红线听完之后，两眼放光，兴奋地说：“这个办法好，这样一定能成功。”看她的样子，如果不是环境不合适，她就要激动地大喊出来了。

我叹了口气，心想：“就凭她的性格，恐怕就算计划有纰漏她也看不出来。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
……

这个地方没有日夜之分，而我的手机也耗尽了电量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。我的肚子饥肠辘辘，精神有点萎靡，我很有可能已经忙了一天一夜。

红线担心我咕咕叫的肚子暴露目标，所以自告奋勇，向小妖的地盘爬过去。

她的身子紧贴着地面，手脚快速的交替，速度不亚于奔跑，转眼之间，就在十米开外了。

我紧张的盯着她，手心都捏出来了一把汗：“红线，沉住气，冷静，冷静，千万不能冲动。”

红线趴在一座坟墓后面，她不可能再往前走了，前面有很多小妖，正在来回踱步，不可能不被发现。

她安静的等待了一会，终于，有一个小妖抱着一个纸人走过来了。他打了个哈欠，把纸人随手扔在坟墓前面，匆匆点上火，就揉着睡眼离开了。自始至终，他都没有观察周围，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藏在旁边的红线。

等小妖离开后，红线就伸出一只手，轻轻地拍打纸人，把上面的火苗扑灭，然后伸手抱住它，要把它带回来。

呼啦……纸人被红线用手一按，发出一声脆响。红线吃了一惊，连忙把手缩了回去。

有一只小妖似乎听到了动静，疑惑的向这边走过来。和刚才那只睡眼惺的小妖不同，他本来就是来查看情况的，不可能发现不了红线。我心里焦急万分，却又无计可施。

红线趴在地上，已经把断剑从怀里悄悄地抽出来了。

看到她这个动作，我心里已经在微微叹气了。或许，红线可以暴起发难，一剑杀了这小妖，但是这样一来，我们就会暴露目标，到时候别说救走秋石了，我们能不能逃出去都很难说。

小妖的脚踩到了一片枯叶上面，枯叶发出细碎的声音。红线的手掌动了动。她知道小妖已经到了，下一秒就会绕过低低的坟丘，来到她面前，发现一切真相。

于是红线弓了弓身子，像是拉满了的长弓，蓄势待发。

“嘿嘿，这杂毛快撑不住了。”远处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，应该是一只年老的妖怪。

“撑不住了？兄弟们，加把劲啊。”

“嘿嘿，我倒要看看，这么道貌岸然的家伙，一旦和我们同流合污了，会变成什么样。”

远处的小妖们听到这个消息，纷纷鼓噪起来了。而走到坟墓附近查看的小妖也大感兴趣的扭过头去，向秋石围拢过去了。红线暂时安全了。

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，然后抱着纸人，迅速的退回到我身边。

“他们说，我师兄快撑不住了。”红线满脸焦急。

“我知道，但是到了这个时候，我们不能慌，一慌就会出错，不仅你师兄救不出来，我们都得陷进去。”

“嗯。”红线点了点头，从来没这么听话过。

我把纸人拆散了，然后把纸片贴在红线身上，把她打扮成一个童女的样子。

之前纸人已经被烧掉了一小部分，不过这纸人扎的很高大，而红线要娇小一些，正好可以把烧坏的部分裁掉。

“算起来，我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扮成童女了，我和这东西就这么有缘？”红线的身子一动，身上的纸片哗哗的响，她的口气中全都是不满。

“好了，你别乱动了。记住你是纸人，不能说话，不能动。咱们走吧。”我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烂泥，在脸上胡乱的涂抹了一下。然后把红线扛起来，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了。

红线并不重，但是也是一个成年人，八九十斤还是有的。我努力显得轻松自在，以示我扛着的是纸人，但是时间长了，仍然有点气喘吁吁。

近了，更近了。我已经走到小妖的范围之内。再向前一步，就会和他们面对着面，我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一步跨出去。

什么事都没有发生，那些小妖甚至没有兴趣看我一眼。看到这种情况，我略微放下心来，知道自己的计策起作用了。

小妖们的注意力全在秋石身上，他们仰着头，像是围观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，看着秋石满身大汗，和萦绕在周围的雾气作斗争。时不时的，夜色中传来一只小妖嘿嘿的冷笑声。

咯吱，咯吱，咯吱……我的耳边传来咬牙的声音。我一回头，看到红线恨恨的盯着那些小妖，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。

我伸出手，在她腿上狠狠地扭了一把。红线恼怒的瞪了我一眼，然后身子软下去，闭上眼睛，专心致志当起纸人来了。

我从侧面，一步步接近秋石。只要走到他五步范围内，我就会把红线放在地上，我们两个一路狂奔，逃到他身边。

据红线说，秋石能够在十秒钟内组织我们完成那个阵法，到时候就神鬼不侵了。但愿……但愿她说的是真的。

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，我听到一阵剧烈的心跳声。我不满的看了红线一眼，红线有些无辜的向下瞟了瞟，看着我的心口。我这才发现，那跳动声来自我的心脏。

“胡……胡……胡异。”有个小妖忽然叫出来我的名字。我吓得一哆嗦，难道被人认出来了？我下意识的就要摸剑，可是伸手摸了一个空，我这才想起来，那把剑一直在红线身上。

就这样耽搁了一秒钟，我就听到另一个声音说：“没错，是叫胡异，还有一个女的，忘了叫什么了。”

“嗯？听这话的口气，不像是把我认出来了，倒像是在聊闲篇？”我循声扭过头去，发现有几只小妖正蹲在黑影里围成一个小圈子，低声嘀咕着什么。

“看来他们确实在聊天。”看到这番景象，我顿时松了口气。但是紧接着我又有点奇怪：“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？”

“哥，我想起来了，那个女的叫红线。”其中一只小妖憨憨的说了一句。

这声音让我脑子里电光一闪：“我知道了，他们是大牙和小牙。”

果然，大牙的声音马上响起来了：“没错，那女的叫红线。被我们哥俩打扮成童女，送给黄老爷祝寿。本来想把这臭杂毛一块绑了的，凑足了童男童女一对，谁知道这男的这么厉害，坚持了快七天了，还没服软。”

“送礼讲究喜庆吉利，成双不成单。你们只有童女，没有童男，黄老爷不生气？”其中一个小妖好奇的问了一句。

“说的就是呢，我们兄弟忐忑了一路。谁知道半道上就碰见这个叫胡异的了。正好把他骗到黄老爷那去，凑足了童男童女。”

众小妖纷纷抚掌大笑，而我听得火冒三丈。

什么事最让人生气？莫过于被人骗了。什么事比被人骗还要让人生气？莫过于被骗子得意洋洋的到处宣扬。

忽然腰间传来一阵刺痛，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是红线在掐我。

我回过神来，不再理会大牙和小牙，径直向秋石走去。但是耳边仍然传来他们的谈话声：“那么黄老爷一高兴，有没有送你们丹药？他老人家练得丹可是一绝。”

“唉，别提了。还没等黄老爷炼化这对童男童女呢，他们两个就跑了……”

前面就是秋石了，妖鬼围城了一个圈子，里三层外三层，把秋石困在正中间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。我背着红线使劲向前挤，但是挤来挤去，都没有接近多少，反而引来一阵叫骂。

我不敢太过分，以免暴露真面目，于是背着红线向后退了退，低声说：“要不然我把你放下来，咱们直接撞进去？”

红线没有回答我，像是睡着了。

“你们想进去？嘿嘿，我可以帮忙啊。”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