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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一早,祁旌奚起的时候天还未大亮,屋子里一片黑。他因为要上早朝,故而起个大早,摸黑套了件衣裳,怕吵到唐易姝,便叫丫鬟到外间去服侍。

外间不比内里暖和,丫鬟有心想讨好七皇子,准备再去准备一个火炉进来,祁旌奚拦了一下,“不用了,勿要弄出些动静来,扰了易姝的清净。”再者说,他也不跟唐易姝似的,不怎么怕冷。

七皇子都发话了,小丫鬟自然只能服从。然而她站在七皇子身后为他整理衣领时,仗着七皇子看不见她的脸,悄悄地撇了一下嘴,心里难免有些嫉妒,也不知那个唐易姝是走了什么狗屎运,竟然能被七皇子当成眼珠子似的放在心尖尖上面宠。

若是论起出身的话,那唐易姝指不定还不如她呢,但是再看看现在的待遇,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。就是唐易姝的出身不行,七皇子没法娶她做正妃,光凭着这份宠爱,当个妾也是贵不可言啊。

这京城里面,哪个王公贵族的家里,最受宠的不都是妾吗?正妻都是用来摆在台面上给外人看的,妾才是最受宠爱的。

正在睡梦中的唐易姝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羡慕了,不过她要是知道了,肯定会大喊一声:胡说!她怎么可能当妾呢?就是甩了祁旌奚不要,她也绝不会当妾的。何止是她不当妾,她也不可能让祁旌奚纳妾。

唐易姝醒来的时候,外面天色已经大亮。红玉就在门口守着,耳朵尖的很,稍微听见里面有点动静,便立刻敲门问了一句,“姑娘醒了吗?”

唐易姝的嗓子有些干,咳了两声,而后才道:“进来吧。”

听到里面的人发话,红玉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,她很是有几分眼色,进屋之后先给唐易姝倒了杯茶水,而后才伺候她穿衣洗漱,动作轻轻柔柔的,仿佛唐易姝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似的,丝毫力气都不敢用。

唐易姝见红玉这般拘谨,只做事不说话,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,便开口说道:“我这人没什么脾气,你在我屋里可以随意一点。”

丫鬟这般拘谨,把气氛搞得紧绷绷的,唐易姝待着也不舒服。

但是皇宫里面的丫鬟都比外面的奴才多长了几个心眼,此时如果换了是紫铃,唐易姝叫她随意些,说不定下一刻她就要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给唐易姝讲起来了,想当初紫铃和赵芳芳争宠时,还给唐易姝讲过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呢。

可是这话听在红玉耳朵里,她就要开始想,唐易姝说这话是不是想让她在奴才里面散播唐姑娘的好名声,想要以此来收买笼络人心。

要知道,唐易姝头一天来的时候,景仁宫的奴才可都因为唐易姝挨了板子呢,心里怨恨唐易姝的大有人在。

想到这里,红玉便恭敬地笑了一下,“奴婢不过伺候了姑娘两天,便能感觉出来,姑娘是最和气不过的了,人美心善,难怪七皇子独独宠爱姑娘一人呢。姑娘是不知道,昨个中午姑娘没醒来,七皇子急得连饭都吃不下。”

唐易姝听她拍马屁,听着有点别扭,此时她是愈发想念起紫铃了。这都几天了,为何紫铃他们还没进宫里来,唐易姝不禁有些疑惑,想着等祁旌奚下了早朝之后问一问他。

今日是祁旌奚回京以后头一次正儿八经地上早朝,以前他虽然身为皇子,但是长年养在护国寺,远离政治中心,若不是族谱上还记着祁旌奚的名字,皇帝估计都要忘了他还有这个儿子了。

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,祁旌奚接连立了几次功,皇帝这才想起来,原来自己还有一个这么有用的儿子啊,便喊他一起来上朝。

从中便可以看出,天家其实还挺凉薄的,当你无用时,皇帝老儿便把你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,连亲生儿子今年多少岁是何音容面貌都想不起来。

然而当你有用时,你就立刻摇身一变扶摇直上,变成了皇帝老儿的好儿子,以前缺少的父爱现在全部都用金银珠宝宅子美女给补回来。

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?对于没有用的儿子,在皇帝眼里就没有血浓于水这四个字,儿子若是平庸至极母族又无甚势力,还不如御书房里的摆设能够引起皇帝的注意。

好歹御书房的摆件还能让皇帝天天看上一看,祁旌奚这个不得宠的儿子,过去十多年都没能见上皇帝十多面。

而今天在金銮殿上的祁旌奚,受到了过去十几年来最多的褒奖,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,皇帝十分满意地说道:“旌奚最是像朕啊!”

儿子肖父!这对祁旌奚来说算是多么大的褒奖啊,文武百官听了这话,都不由暗暗打量这位站的笔直七皇子,在心里重新估算七皇子的分量。

一旁的太子听了这话,咬得后牙槽都要碎了。散朝后,太子气冲冲地走了,直接去到皇后宫中,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,跟皇后抱怨早朝上的事情。

“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的儿子罢了,也值得父皇这样夸他?身上流的就是下贱坯子的血,凭什么在我面前蹦跶?”太子说着,气得砸了手中的杯子。

韦皇后是个精明的女子,要不然也不能在后宫稳坐皇后之位这么多年,她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,奈何没有遗传到她半点精明,脑子不聪明,长得也平庸,喜怒哀乐什么都摆在脸上,要不是她母族势力强大,太子之位还真轮不到她儿子。

手把手地教了这么多年,还是没有半分长进,就是有再大的怒气,也不能一出金銮殿就甩脸子啊。指不定太子上一秒黑了脸,下一秒就有人报告给皇帝了。

韦皇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,也没有心情去安抚自己的儿子了,“你父皇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?若不是你不好好规矩手底下的人,真是胆大包天,居然敢收人家的钱做出买官的龌龊事来,你父皇如何会不恼怒?这宫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你,有多少人想把你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

“母后,那儿臣该怎么办啊?”太子虽然愚笨,但是面对着自己的母后,他很是愿意虚心求教,“儿臣真是看不惯祁旌奚在儿臣面前蹦跶,母后你想个法子把祁旌奚的势头给压下去。”

对于自己这个略显愚笨的儿子,韦皇后也是无奈得很,“祁旌奚他只能碍着你的眼,碍不着你的事,你跟一个洗脚婢的儿子较什么劲?他不过是堪堪立了几个小功劳,他就是功劳立得再多,有一个贱婢出身的母妃,他都不可能碍着你的路抢你的太子之位。你父皇就是想立,满朝文武都不可能答应。你父皇故意在你面前夸他,就是为了刺激你。”

“那依着母后的意思,儿臣就不管祁旌奚了?”太子还是有点不服气。

“不是不管,而是招揽他,要让他为你做事。老七也算是有几分本事,若是能为你所用,也算是一分助力,不跟老六那个蠢货似的,除了会撺掇你带着你不学好,还会干什么?”韦皇后言语中,很是看不上六皇子祁隆阳,“你要把老七握在你自己手里,他现在正得你父皇青睐,可不能让老三他们抢了先。”

三皇子祁澎阳可跟祁旌奚不一样,其母妃清贵妃为西狄公主,很是得皇帝的宠爱,三皇子又确实比太子聪明上几分,自小背书都比太子快得多,在朝中的支持者也不少,若不是祁景行占了个正统嫡长的身份,这太子之位会是谁坐还真不一定。

所以相比于祁旌奚来说,韦皇后更为忌惮三皇子祁澎阳。

“母后,你还要我好声好气地去跟祁旌奚说话去收揽他?”太子祁景行很是不愿意。

“你不收揽他,难道要让老三去收揽他吗?”对着自己的蠢儿子,韦皇后真的是恨铁不成钢,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分一半给自己的儿子。

韦皇后好说歹说,太子才答应吃完午饭后往景仁宫走一趟。

太子散朝后去了皇后宫中,他们一直谈论的祁旌奚则去了皇帝的御书房。

“说吧,方才在殿上就看见你几番欲言又止,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,你最近的几件事都办得不错,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便是。”皇帝对祁旌奚的满意不是假的,所以现在很是大方。

这次没有外人在,祁旌奚很是直接,开口就道:“儿臣中意一位姑娘,想请父皇赐婚。”

皇帝眼眸中的笑意淡了一分,宫中有什么事情是能逃过他的耳目的呢?他倒是听说了敬妃属意吏部尚书家的女儿,也知道祁旌奚刚回来那日就去见了敬妃,他还知道祁旌奚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姑娘,一来京就病了,急吼吼地召了好几个太医。

就是不知道,他这个七儿子是要让朕赐婚哪一个姑娘。

皇帝的心思百转千回暂且不论,面上依旧笑着道:“是哪家的姑娘,说出来,朕给你做主。”

“父皇也知道,儿臣刺杀突厥首领时受了重伤,若不是为人所救,这条命可能也就留在那了。那姑娘当时并不知儿臣的身份,却依然对儿臣精心照料。儿臣对那姑娘心生爱慕,当时就立过誓言,回京之后必会娶她过门,还请父皇成全!”祁旌奚跪下叩头,坚定地说道。

皇帝听了祁旌奚求赐婚的人选,先前淡下去的笑意又重新浓了起来,还是个情深义重的。

唐易姝的身份早就有人呈禀过皇帝了,出身不过是一个农家女,见识倒是比普通女子多上几分,可除此之外,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。

“你贵为皇子,”虽然祁旌奚这个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是很重,但总归是天潢贵胄,总不能娶个农家女为正妃,说出去岂不丢了皇室的面子,皇室的门槛不是那么好进的。皇帝继续道,“那姑娘出身卑贱,与你做正妃是万万不行的,总要选个门当户对的才行,你若是喜欢得厉害,便纳她做个妾吧。只是你要记得,正妃未娶,不可先弄出个庶子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