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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,今早唐易姝起床后明显感觉到温度骤然下降,有丝丝的凉意透过薄衣衫钻进她的肌肤。

这已经是第三场秋雨了,唐易姝洗漱好以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,并没有进去,而是隔着一扇门对里面的两人嘱咐道:“天气转凉了,你们今天多穿些衣裳,不要冻着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纪筠在里面应了一声。

唐易姝说完以后,往楼下走,准备去大堂吃饭,蓦得看见祁旌奚正在上楼梯,两个人在楼梯口相遇了。

“祁大哥,今天下雨,你还出去锻炼了啊?”唐易姝见他脸色发红,额头上还挂着汗珠,像是刚运动完的样子。

距离拆线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,可能是因为祁旌奚的体质好吧,他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只是还不太能拎重东西做重活,但日常生活已经完全不用别人照顾了。

唐易姝知道他最近每天早晨都会早起,在后院蹲蹲马步锻炼锻炼,还以为今天下雨祁大哥会暂停锻炼呢,所以她刚才往门里喊话时说的是“你们”,没想到祁大哥在下雨天还会出去。

“嗯,在楼下,没淋雨。”祁旌奚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,但是说话的能力还是没有多大的进步。

“那祁大哥赶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,下来一块吃饭吧。”唐易姝侧过身子,让开了楼梯道,方便祁大哥过去。

祁旌奚颔首,上去了。

门外的雨连绵不绝,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,唐易姝本来还准备今天出去买些糕点果子之类的小零食,现在看来也不方便出去了。

她心里这般想着,面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愁色。祁旌奚就坐在唐易姝的对面,观察入微,见她这样便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“还不是这下雨天,出去买个东西都不方便。”唐易姝随口抱怨道。

“要买什么?我去。”祁旌奚加快了咀嚼的速度,准备吃完早饭后替唐易姝跑这一趟。

“没事,不是多重要的东西,不急于这一时,等雨停了再去买也是一样的。”唐易姝连忙拒绝,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,唐易姝感觉到祁大哥的性格是比较雷厉风行的,很多事说干就干。

她怕她要是晚一会拒绝,祁大哥就穿好蓑衣出去了。

正说着,唐易姝忽然看见门外飞奔过几个捕快,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好像是秦陵川,一群人面色凝重,往集市那边去了。

发生了什么事?

她之前只见过三三两两的捕快在街上巡逻,看看有没有人打架生事,还从没见过五六个捕快一起行动。

她正想着,外出买东西的老赵就回来了,在门口脱下蓑衣,抖了抖水,说话的声音有点颤,“集市那边死人了。”

“什么死人了?谁死了?”钱掌柜一听这话,也不知是好奇多一些,还是害怕多一些,放下手里的活,忙不迭地追问道。

老赵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猛灌了几杯凉茶水,似是要压下心中那份因为看见了死人而产生的恐惧感。

半晌,老赵才说道:“那人脸上的肉都没有了,血淋淋的一片,不知道是谁,身上的衣裳被扒得一干二净。我回来的路上看见有捕快过去了,脸被毁了,衣裳也没了,估计要等到这人的家里人去报失踪,才能知道死的是谁。”

唐易姝闻言,毛骨悚然,她原以为安平县这个小地方安全得很,没想到也会出现这种恶性杀人事件。

刻意毁脸,明显是想掩盖死者的身份,特别是在古代,刑侦技术并不发达,既没有指纹勘测,又无法检验DNA,脸一毁,身上那些能够象征身份的衣裳配饰之类的东西再一扒,谁能知道死者的身份呢?

但有一点唐易姝想不通,那就是若是谋杀的话,为什么不把尸体藏好呢?为何要把尸体摆在大街上,是故意在挑衅官府吗?

还是凶手对自己的杀人手法很自信,觉得把脸毁了别人就查不到死者的身份了吗?可是死者长时间不回家,死者家属总会县衙报案的,难道死者是无父无母的独居者?

唐易姝想不通,听见钱掌柜继续在问老赵,“这天杀的,怎么这么狠,还把人的脸给划了。”

“应该不是划的。”老赵肯定地说道,“我凑近看了几眼,那人脸上血肉模糊,一点都不齐整,不像是用刀子割的,像是什么东西咬的,而且那人身上也有伤口,我看着像是啃出来的。”

老赵没来客栈做伙计之前,是猎人,他感觉那人身上的伤口就像是野兽用尖利的犬齿狠狠地咬上去,然后使劲一拽,撕扯掉一大块肉。

咬?啃?唐易姝若有所思,猜测道:“会不会是街上的野狗啃的?”

这街上确实是有一些流浪狗的,纪筠上次给柱子送新衣回来时,跟她说被一条野狗撵了半条街,要不是路上有个好心人帮他把狗给赶跑了,说不定屁股上的肉都要被咬掉一大块。

唐易姝听完以后也是很后怕,这个朝代是没有狂犬疫苗的,要是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,那就真的只有等死了。

“可能。”老赵点点头,随后又说道,“不过我也是说说,算不得准,这种事咱们自己在私底下说说就行了,别到外面去说。”

“放心吧,不会的。”毕竟死者为大,他们偶尔议论一下就算了,不会像个长舌妇一样到处嚼舌头的。

正说着,门外又是一群捕快走过,是刚才过去的秦陵川那些人抬着尸体回衙门,老赵正对着门口,率先看见,唐易姝也往外瞄了一眼。

尸体被白布盖着,手手无力地垂下,从白布里面漏出来,就像是树干上多长出来了一个分枝一样。唐易姝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视力竟然这么好,她清晰地看到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尸体裸露在外的那只手上,滑落的时候带走了血迹。

这一路上,不少人家都把房门打开,像看稀奇一样看着几个捕快抬着尸体。有些小孩也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瞄,被自家大人一把拽回去。

那人头顶的光圈已经昏暗了,和光圈一同显示出来的,是死者的年龄姓氏籍贯。

二十岁,姓唐,安平县唐家村人。

在别人的眼中,他们只看见唐易姝的脸色陡然一变,还以为她是因为看见尸体被吓着了。可是只有唐易姝自己才知道,不是因为害怕尸体。

而是因为这具尸体的身份,她很有可能认识。因为前些日子,她在永昌酒楼初次见到唐玮杰时,就是同样的身份信息。

不排除死者跟唐玮杰是同村同龄人的可能性,但是唐易姝的直觉告诉她,死者应该就是唐玮杰。

前段时间还带着人在永昌酒楼闹事,满身的鲜活气息,结果只是半个月而已,这人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,严格来说,连全尸都没有留下。

唐易姝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“命运无常”这四个字的含义。

“我吃完了,再上去睡个回笼觉。”唐易姝起身说道。

祁旌奚的感觉向来敏锐,他直觉自从那具尸体经过以后,唐易姝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。而且这份不对劲可能并不是因为对死人的恐惧或者害怕。

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?祁旌奚百思不得其解,只想着这段时间要好好注意一下唐易姝的情绪。

唐易姝说是回去睡回笼觉,其实并没有睡意,唐躺在床上干瞪眼,想着如果她的直觉没有出错,死者真的是唐玮杰的话,那么会是谁杀了她呢?

她遇见过唐玮杰两次,第一次是在永昌酒楼,唐玮杰像个傻子一样被同行的几个人怂恿着,一听说林县令也在就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赶紧跑了。

她觉得应该是有人雇佣唐玮杰去闹事的,而雇佣唐玮杰的人,很有可能是如意酒楼的负责人。毕竟两家是对头关系,除了如意酒楼,不会再有人会在永昌酒楼重新开张的日子去闹事了。

难道是唐玮杰利用这事回去威胁雇佣他的人,不断地向雇佣者要钱,威胁雇佣者若是不给他钱的话,就雇佣者的身份告诉林县令和沈掌柜。

沉思之后唐易姝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,这个杀人理由过于简单了,而且不符合杀人者把尸体暴露街头的做法。

如果真的是雇佣者杀人的话,肯定是毁尸灭迹,不让人找出一丝丝端倪,怎么可能就这样把尸体放在人来人往的街头,像是故意让人知道似的。

而且唐易姝现在还有一个问题,那就是要不要告诉沈纪明死者的身份,或者给他一点关于死者身份的信息,让他们查案有个方向。

可是她要怎么解释她为什么知道死者身份这件事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