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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了。”小乞儿点点头,认真地跟唐易姝保证道,他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这个人,让他好起来,让唐易姝知道他有多么能干。

唐易姝摸了摸他的头,见他头发还是湿的,便让他去把头发擦干。小乞儿听话地去了楼下,找方才说他像根大葱的老赵要了条干布巾,他哪里懂得要如何擦头发,只知道把布巾盖在自己头上,手上毫无章法地在头上胡乱揉搓。

老赵在一旁见小乞儿跟揉面团似的蹂躏自己的头发,终于是看不过去了,把擦头发这个活给接了过去,脸上的表情很是慈祥,又稍微夹杂着一些沧桑与无奈,有些矛盾。

老赵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至今为止还是孤身一人,他以前是山中的猎户,生得高大,又有一手猎野物的好本领,攒下了一些家底,本是十分得村中小姑娘们的喜爱,媒婆都快把他家的门槛子给踏破了。但是他那时年轻气盛,眼界也有些高,有些看不上村里的姑娘,一心想着娶个县里的漂亮姑娘。

可是这世上的事,哪有十全十美的呢?老天是不会让一个人太过顺遂的,他有一次进山去猎野物,怎料碰到了两头野猪,他当时年少轻狂,有些托大,没有转身就走,反而跃跃欲试一心想把两头野猪都给猎住。

不知天高地厚的代价就是差点被野猪弄死,所幸当时这家客栈的掌柜老钱,当然当初是小钱也带着一群人进山打猎,救下了他,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。

可是捡回这条小命又有什么用,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。因为他被野猪伤到了下半身,那东西以后再也不能用了,这跟去了势的太监又有什么两样?当初他知道自己这个情况后是一心想寻死,最后被爹娘给劝了下来。他爹娘年纪大了,比他更受不了这个打击,在一年之内相继离世,他便进县里来找到了钱掌柜,给他做帮工,一做就是二十多年。

他因为自己不能有孩子,便特别喜欢孩子,平日里若是有客人带着小孩过来吃饭住店,若是碰到合他眼缘的,他便自己搭钱,在上菜的时候给那一桌多上份糕点。

而小乞儿这孩子,可谓是特别合老赵的眼缘了,当初他若是不眼界太高挑挑捡捡,肯定也有一个如小乞儿这般大的儿子了,小乞儿可谓是极大地激起了他的父爱。

特别是这小孩洗干净了以后,稍微收拾收拾,长得很是精神,让老赵是越看越喜欢。心中遗憾,怎么以前就没见过这小乞儿呢?

其实这主要是跟小乞儿的活动区域有关,安平县北边这一块,也就是客栈这一边,住的多是平民百姓,小乞儿平时不怎么在这一块晃悠,因为平民百姓手中不富裕,他讨不到东西。

所以他平时多在南边那一块活动,那边住的都是贵人富人,相对来说乞讨就会更容易些。

所以老赵之前就没怎么遇到过小乞儿。

“好了没,我的头都快让你给弄晕了。”小乞儿一开始还挺享受老赵的手法,但后面老赵开始回忆起往事来,手下的力度便不自觉得重了起来,让小乞儿不是那么满意了。

“我轻些我轻些。”听到小乞儿的抱怨,老赵手下的力度瞬间轻了许多,他现在看着小乞儿,真的是老父亲上身,关怀地问道,“你饿不饿,要不要我搞些东西给你吃?”

也不知道老赵的这句话戳到了小乞儿的哪个点,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一把扯下头上的布巾,往楼上跑去。

留下老赵一个人望着手里的布巾,茫然且疑惑地瞪大了眼睛,心道这是怎么了?他哪句话说错了?

唐易姝正在屋子里想事情,有关于她未来的规划。她一开始是没准备在安平县待多久的,打算解决了户籍的事,再找时间请沈纪明吃顿饭就离开安平县去大同府。

但现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,她突然遇到了受重伤的恩人。恩人的伤不恢复到能够自理之前,她估计是不会离开安平县了,除非恩人醒后能够找到他的亲朋好友过来照料他。但是唐易姝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,一是恩人高烧了这么久,醒来之后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,万一烧傻了,那就别想从恩人嘴里得知他亲友的情况了,除非他亲友能够找过来。

其二,就算恩人没有烧傻,但这不是在有手机有网络的现代,找人可不是一个电话一个微博等公共社交平台转发就能办到的事,在通讯技术和通行技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,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。就算恩人说出了他亲朋好友的家庭住址,她写信派人送过去需要时间吧,恩人的亲朋好友过来安平县又需要时间吧。

而且这山高水远路迢迢的,出行的交通工具中跑的最快就是马匹了,路上又不跟现代似的都是水泥柏油马路,路不好走,万一又碰上天公不作美,这亲朋好友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过得来。

这些都是唐易姝需要考虑的问题,所以唐易姝保守估计,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在安平县住上一个月之久。

确定了自己还要再在安平县暂时住下去后,唐易姝想着好些东西都应该置办起来了,就像她身上这衣裳,当初只买了一身,这是肯定不够的;还有这住的地方,是继续住客栈呢?还是租一间小院子,也不知道这二者的价钱哪个更划算一些。最关键的就是钱的问题,她现在身上满打满算还剩九十两,这要是放在平常的农户之家,这可是一笔巨款了。

可是唐易姝不是个爱亏待自己的,除了她自己,她有一个病人要养,还有一个小乞儿要养,三张嘴吃饭抓药,这可都是需要钱的。她要赶紧想法子赚钱才是,可不能坐吃山空了。之前的那个花椒,唐易姝觉得是时候利用起来了,等过几天恩人的情况稳定了,她就开始试着做菜。然后把菜谱卖出去。

她这边正投入地给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做规划呢,突然就听到门“哐当”一生被大力推开,把她吓了一大跳,一转身看见小乞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,很身后有鬼追他似的。

还不待唐易姝开口询问,小乞儿就焦急地开口说道:“我有急事,可以出去一趟吗?保证很快就回来了!”

这遇到事情了还能想着先跟她报备,唐易姝心中方才那点子不悦瞬间就消散了,她看小乞儿那急切的神情,也没在这个紧急关头拦着他问有什么事,而是说了一句在外面注意安全早些回来,就让他出去了。

得了唐易姝的允许,小乞儿就跟一阵风似的瞬间就跑没影了,还愣在楼下的老赵,看见小乞儿下来了,刚准备问他方才是怎么了,只见他嘴巴还未张开,就看不见小乞儿的人影了。只好叹息着摇了摇头,他现在是真的老了啊,他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,绝对就跟在小乞儿身后一起跑出去,看看小乞儿这么火急火燎地,到底是要干什么去。

现下天还没有完全黑透,小乞儿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跑,跑到了南边那片的一家酒楼,唐易姝要是跟了出来,她一定可以认出,小乞儿来的这家酒楼就是她中午吃饭的那一家。

小乞儿停在了酒楼门前,没敢进去,而是在不远处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望,眼珠子滴溜溜地转,四处瞅着,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。

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,还没看见自己想找的那个人,还以为那人已经去县外破庙了,垂头丧气的正准备回去,忽然下一秒又眼睛一亮,看见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正跟在一群公子哥后面,从楼上下来。

小乞儿往酒楼的门前靠近了一些,想让那个人看见他。

那人也如他期望那般看见了他,看见小乞儿的新衣,眼眸中瞬间闪过一道疑惑的光,但还是对小乞儿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后面等他。

看懂了那个人的手势,小乞儿熟门熟路地跑到了酒楼的后门,蹲在阴暗的角落等他。

不一会,酒楼的后门开了一条小缝,一个人从小缝中走了出来,在月光的照耀下,可以看清楚这人的样子,赫然就是唐易姝中午去吃饭时,招呼唐易姝的那个看着像是童工的小伙计。

其实不是看着像是童工,而是这小伙计就是童工,按虚岁满打满算,这小伙计今年才十四岁。这小伙计似是与小乞儿很是熟络,看见小乞儿蹲在那,便招手让他过来,“我傍晚的时候又招呼了一桌客人,这才晚了出城的时间,你怎么过来找我了,可是饿得厉害了?我中午伺候的那个客人,她点了一份鸡汤,她把汤都喝了反而把鸡给留了下来,她还给了我好几文赏钱,我给了收菜的厨子一文钱,让他把那只鸡给我留下来了,可是整整一只呢。”

小伙计一边说着,一边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小乞儿,里面包的就是那一整只鸡,“你饿了吧,快些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