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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送着女儿渐渐消逝的人影,夏家二老泣不成声。

夏芷若跟他们见了最珍贵的最后一面,也将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说了。

了结心事后,清欢告诉他们,自己可以直接送夏芷若去地府。

“我会给他们打个招呼的。”清欢说。

然后她就在夏家二老更大的惊异中召唤来了向阳。

“这是我的一个朋友,她为了救人死亡……就是郁胜过,你认识的。”清欢解释说。

向阳看了看郁胜过,又看了看夏家一家人,他点头表示秒懂。

“想让这位夏姑娘少受点委屈,早点轮回对吧?放心吧,这事包我身上。”向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。

“不止这些。”清欢说,“我还想请阎君他们给找个好人家,让她下辈子能一切顺利。”

“行。”向阳一口答应。

清欢道谢,向阳拦住她:“灵女肯跟地府沟通说话,已经是给面子了,这区区小事不值道声谢的。”

“终究是我干涉了地府秩序。你跟阎君他们说声,这份情我记下了。”清欢拱手。

向阳答应后随手一挥,一道光晕笼罩住夏芷若,向阳带着她就走了。

他们刚走,就看见一个白衣高帽的白脸男人,一只手里挥着根哭丧棒,另一只手抓着根闪着幽光的锁链。

锁链的一端,捆绑着几名幽魂,正脚步漂浮地跟在后面,那根哭丧棒不时地抽打在他们身上,白衣高帽男子更是板着脸不住地吆喝着快走。

他的哭丧棒每抽打一次,那些幽魂身上就发出一溜火光,幽魂们也哀哀直叫,形状甚是苦楚。

就算再没有见识,夏家二老也知道他们看见的这个白衣高帽男子,就是阴差白无常了。

两位老人瑟瑟发抖着,不止是因为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庞大的超过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,更是因为看见了白无常。

看见这个自古以来传说中的阴差自然是害怕的,但更是因为看见了白无常拘魂的行程,让他们想起了刚离去的爱女。

芷若是他们的心头宝,纵然是死了,他们也盼望着女儿能不受欺负,顺利去地府轮回转生,下辈子做个幸福的人。

这是亲人们最直接的爱。

所以在看见了白无常后,他们同时想,要是宝贝女儿被白无常这么拘打,那该要多疼?

光是这么想着,他们就受不了。

那是他们的宝贝啊,捧在手里都怕受到伤害的宝贝女儿,怎么能让她死了还受到欺负鞭打?

“幸好,幸好。”看着那串被锁魂链缚住的幽魂,老两口在心里直喊幸运。

幸好他们的女儿认识清欢,才能走的那么轻松,要不然……

而且他们刚才听的清楚,清欢对那个身上隐泛光芒的阴差说了,要阎君给他们女儿一个好归处。

今生已了,希求来世,这是每个人都会追求的过程。

世人谁能无死,最终都会归于地府阎君处审判,是好是坏,结局如何,全看阎君的公正,谁也不敢妄评。

可如今这个世人只敢想,却不敢轻辱的阎君,他们竟然能够通过清欢来沟通,这真的是件神奇又庆幸的事。

“回头咱给人立个长生牌位,天天供奉香火。”夏爸爸低声对老伴耳语。

夏妈妈点头:“对对,人家可是神仙呢。”

她悄悄望了一眼清欢,把声音压的更低,生怕惊动了人,“何况人家还帮了咱们若若。我听说那下面,不管是谁去了,哪怕你是王侯将相,都免不了吃苦头。”

而他们家的女儿却因为清欢能免受这番折磨,这比任何礼物都重,任何情义都深。

所以他们无以为报,只有早晚三炷香清晨三叩首来感谢清欢,并为他们的女儿祈祷。

“那个白无常他怎么过来了?”老两口突然发现走的好好的白无常,在看见了这边后,忽然转了方向,往这边走来。

老两口顿时有点慌了。

他们已经老了,又遭失去亲人,白头送黑发的重创,如果他们其中有谁支撑不住,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,亲眼看见白无常来接自己又是一回事。

“不会是……”老俩口面面相觑,相互搀扶的双手紧紧地绞握在一起。

纠结中,就见白无常走到清欢面前,弯了弯腰问好。

“我说这里灵气怎么这么充沛呢,原来是灵女在这里。灵女一向可好?我们阎君对灵女记挂得紧,嘱咐说看见了必要打个招呼问声好的。”白无常亲切地笑着打招呼。

他不笑还没关系,这一笑,他白惨惨的脸上更显阴森,让大家不忍睹目。

清欢哭笑不得:“大人好。大人你还是别跟我客气了,阎君大人的牵挂我可不敢接受。”

被阎罗王记挂,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。

白无常大概也是刚回过味来,顿时就尴尬了。

他努力地挤着笑想要讨好清欢,说了一大堆缓和的话,尤其是为了自己的上司阎君,简直就差变身小狗,冲着清欢摇尾巴了。

白无常这番表现其实倒不是他有多怕清欢,而是他觉得自己给阎君惹了个不痛快——本想拍对方的马屁,结果拍到马蹄子上去了。

县官不如现管,只要他不违反天地规则,清欢虽是灵女也不会拿他如何。

反而是阎君,做为上司,很可能因自己言辞不当丢脸,继而让自己穿一穿小鞋什么的,根本就是轻而易举。

白无常可不想被穿小鞋,那滋味他领教过了,不好受。

清欢自然不知道他的这番心思,见他异常的谦卑客气,只当对方礼貌,顿时对白无常的印象好了几个百分点。

“大人有公务在身,我不能耽误了。大人请,有时间我再请大人呃……观光。”

她话到嘴边才想起,人鬼殊途,自己想请对方吃饭喝茶,那都是不可能的——总不能她在桌子上嘎嘣嘎嘣的吃着饭菜,对面摆上半桌子白蜡纸钱吧?那多诡异瘆人。

白无常自然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,笑着哈哈两句客套话一过,随即就举手告辞了。

一切事了,清欢也要回苏城了,她把夏家二老留给了郁胜过,一来是双方拥有共同的回忆之人,二来也是为了让郁胜过有个弥补的机会。

夏芷若为了郁胜过而死,不管怎样,郁胜过这份愧疚感不会轻,可清欢并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因此沉湎于愧疚中无力自拔。

逝者已矣,来者可追。活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,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,无关情感道德。

“回来后来一趟事务所,我给你点驱驱邪祟的东西。”清欢叮嘱郁胜过。

“怎么,我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?怎么我自己没有发觉不对劲?”郁胜过一惊。

清欢不想扰乱他的心,就说这是因为他看见了白无常的事,“那是阴差,阴气重的很。你一个普通人见了,总是不大好。”

她指指夏家二老:“你不比他们,他们年纪大了,又是刚遭受新创,心中悲痛之情过盛反而形成了一股阳气。

这就像人本来力气就那么大,可是遭遇危险的时候由于紧张,会突然爆发出比平时大好几倍的力气,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。”

清欢怕他不懂,详细解释道。

郁胜过似懂非懂,既觉得她说的有道理,又觉得哪里不对,可他这会脑子里乱的很,也根本找不出不对的地方。

道了再见后,清欢再次坐上黑巨人的胳膊腾空而去,留下夏家二老再一次目瞪口呆。

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常识,也让他们有了一丝期盼——若是好好修持今生,是不是来世就可以免受很多苦难?

以前他们是不太相信有神佛鬼怪的,虽然忌讳,但不代表就确信无疑。

因为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过白日飞升。

可现在他们看到了,而且还是跟自己密切相关的,这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深信因果报应之说。

“立个长生牌位,早晚供奉香火。”夏妈妈说,她问郁胜过,该怎么称呼清欢。

“神仙的名讳是不能随便说的,那是轻慢,不恭敬。”她说,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慎重。

郁胜过先是诧异,随后一想也就明白了对方的心理活动。

像今天这样的事,如果他是第一次见到,也会跟他们的反应和想法一样。

所以对于老两口的决定,他理解。

“她是天地灵女的转世,要不就叫她灵女吧。”郁胜过思索了下,建议道。

夏妈妈先是点头,随后又摇头说觉得不妥当。

“只叫灵女还是有些怠慢,依我看,干脆连天地二字都写上,这也是个尊重的意思。”

夏爸爸对于老伴的话向来就不会反对,何况是这个?当即表示同意,并说世间灵女多的是,不说明了谁知道是哪位灵女?要是被其他冒领了香火去,那不是对不起清欢了吗?

郁胜过看他俩讨论的兴致勃勃,完全不是刚失去女儿的状态,心里有些郁闷。

但他随即又想明白了,也许这也是清欢的想法,让他们把心思从痛失亲人的悲伤中解脱出来,才能健康的生活下去。

“也好。让他们能有个精神寄托和期盼,也是件好事。”他暗暗地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