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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天换地,这种狂话只有绝世能说,敢说。

但即使是她有这个本事说,众人也没有那个本事回答。

因为,改换天地就意味着有牺牲,而且不少。

绝世不仅厌恶现在的世界,她还厌恶着人类。

众人不敢想,假如自己真的跟随了她,最后就真的能留下吗?只怕也是逃不过炮灰的命。

绝世变的有些暴躁了,她这种异变更让人万分担忧。

清欢同样担忧。

“你这是打算跟我平分这具身体的主控权吗?”

清欢跟绝世对峙。

绝世因为杀了方天朔,沾染了人命,变的暴戾了,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能趁她不注意,或是昏沉没有控制力时跑出来。

她现在想要出来就直接跟清欢说,甚至有时连说都懒得说,态度十分强硬。

有时候清欢都会错觉,这具身体是绝世的,自己反而是寄住的客人。

这种认知让清欢恐慌,她不止一次地想要跟绝世谈谈,可对方总是摆出一副没时间没心情的模样。

“怎么,你是想直接拱手相让吗?”绝世回视她。

即使是在自己的脑海里,清欢也能清晰看到对方那轻挑的嘴角,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。

这让清欢心惊。

“不可能!”她一口拒绝。

“那不就行了。”绝世乜她一眼,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既然没这个打算,还跟我这里废什么话。”

“可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?”清欢沉不住气了,她今天一定要一个清楚的答案。

她以为绝世又会忽悠她两句脱身,没想到绝世盯了她一眼,嘴角带笑地告诉她:“我想要,这个世界!”

绝世要称霸世界,掌控这个世界。

但前提是,她需要一具实体的身躯。

这个事情的解决方法要么是让众生信奉她,祭祀她香火,让她能借助众生念力横空出世。

要么就是夺舍,抢了清欢这个转世的身体。

后一种方法更快速,可是后遗症也大,因为你要适应前一个人的一切生活习惯和爱好,还要担心哪里露出马脚,这并不痛快。

尤其是遇到对方是个信念坚韧的人时,那更是一场灾难,你要提防他每时每刻的跟你捣乱,这种跟防贼一样的行为,太痛苦。

一个人活着,如果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的不能痛快,那么这种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,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?

比如霍刚。他夺舍自己的孩子,尚且有那么大的排异性,何况是灵魂信念不相通的他人?

所以绝世放弃了清欢的身体,除非对方自愿——这显然不可能。所以她选择了前一种方法,集众生之力助她再塑新生。

可是这种方式同样需要清欢的配合,现在偏偏就是清欢不肯配合她,这让她很恼火。

“如果你接受建议,我又何须留在你的身体里,与你共用?”

清欢毫不留情地打击她。

“现在社会是高科技时代,你以为还是像以前刀耕火种的时代一样,随便编个神迹就有人捧着大把钱来供奉你?

别做梦了!现在的人有网络,坐在家里都可以广知天下事,他们的智商之高脑洞之大,能让你吃惊。”

清欢撇嘴。

按照现在人的思维,都快要把他们自己打造成神了,谁还会轻易相信你的红口白牙?

如果你要表现神迹,只怕没等你白日飞升,先被各方研究剖析一番。

你想大白天的飞天?放心,早有导弹对准了你,能分分钟把你从天仙打成地鬼。

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那你叫我怎么办?”

绝世大发脾气,她威胁道,“反正你我是双生骨,本就是一体的,至多我接收了你的身体……反正你的寿命是休想熬过我的。”

清欢吐血。

有这样强霸的吗?可她也真怕逼急了绝世,对方的实力她不能低估。

她转变语气商量:“这事一时急不来……再说了,我现在都忙的分身乏术,你总得让我把事情处理好吧?”

绝世扔给她一记白眼。

……

屋子不大,但里面有地窖。

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,即使是普通的石砖,在这样不见光线的地方,也变的更加冷硬。

鹿梦扶着墙,一步步地踩着石阶往下走。

她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,连手机上的电筒都没有打开。

曾经,她非常惧怕黑暗,总觉得黑暗里潜伏着什么鬼魅怪兽,要伺机吞噬她。

她记得四岁时被关进家里的地下室,任凭她吓破了胆子死命哭号拍门,爷爷都没有放她出去。

直到她累的瘫倒地上,心里绝望到麻木了,才看见那扇门带着光线打开。

光线里是爷爷威严的面容。

当她扑过去想撒娇哭诉时,她被狠狠地推开,并且挨了顿训斥。

“不过是关在屋子里,你就这样,有什么出息!”

爷爷训斥她,如果再这样,就不配做鹿家的人。

后来她强迫自己适应了地下室,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,可谁知她再次被扔到一个更黑暗的地方。

那里不但黑暗,还有那些让她看一眼就尖叫不已的虫子。

爷爷再次丢下了她,只留下一句话:“我需要你成为强者。”

鹿梦不明白,为什么鹿家子孙里,偏偏要她来当什么强者!

她是女孩啊,是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的女孩,为什么要让她承担所谓的强者责任?

她不懂,她愤怒。

可是这不懂爷爷只给了她一句话:“因为你是长孙。”

因为是长孙,所以你必须承担责任,哪怕你是女的。

而她的愤怒更加没人理睬。

小小的她,那点儿愤怒在大人眼里,实在太微不足道了。

当她再次熬过后,她想,这应该就是尽头了吧?

可事实是,远远没有到达尽头!

当她再一次面对毒蛇时,她已经冷静了——或者说麻木了更加确切。

“要想活着走出来,你就要自己拼出一条路。”

那个带她来的人这么说,然后跟爷爷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,任凭她一个人面对那些毛骨悚然的蛇类。

她杀了那些蛇,自己也被咬了。

当她仰面朝天地躺下时,她觉得自己可以死了。

这样的生活,没有意义。

这样的强者,她不要。

“死吧,就这么死了吧,死了干净。”她在心里说。

可她终究没有死。

那个带她来的人回来救醒了她,并给予了夸奖。

而她,没有欣喜,只有仇恨。

瞪着漆黑的眼瞳,她冷漠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来救她,为什么不让她干脆死了痛快。

那个人给了她一记耳光。

“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吗?”那个人说。

自己的命不是自己的,那又是谁的呢?

可那人不回答,任凭她使尽手段,都只是告诉她,如果想要知道,就好好的活下去,好好的成为强者。

“等你到了那一天,自然就会知道。”那个人说,带着满满的诱惑。

“等我到了那天,我一定会杀了他。”鹿梦咬着牙狠狠地说,“而你,就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。”

那人并没有生气,他哈哈大笑,夸赞她有志气,并且说自己等着她来杀了他。

“记住,这是你的誓言,可不要忘了,更不能背弃。”那人笑如春风,但在鹿梦的眼里却形如恶魔。

“我不会忘的,死也不会。”她瞪着他。

“好,我等着你来,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。”

于是鹿梦的心里有了第一个目标:杀了那个人的目标。

这个目标支撑着她经历过数也数不清的磨练,直到把她锻造成一个美艳如花,心肠蛇蝎的女人。

她最后还是没能杀了那个人,因为对方死于一场意外。

鹿梦没有了目标,却更加仇恨起来。

她最恨的是她的爷爷。

所以,当爷爷要她做的,她就明里答应暗地里破坏。爷爷反对的,她就更加投入进去,忘我热情。

当初她被意外选中进了精英队,爷爷那张溢满了欢喜的老脸让她只想呕吐。

“凭什么我要让你如愿呢?”看着爷爷激动的脸,她在心里暗暗地说。

你不是觉得脸上增光吗?那好,我就要让你蒙羞,而且还是致命的!

“呵呵。”回忆让鹿梦忍不住发出低笑。

她笑的嘲讽、苦涩。

原本以为自己是违逆了爷爷,原本以为自己打赢了那个最高掌权者,可最后她才知道,所有的一切,都不过是那个她所痛恨的掌权者设的一局棋!

以退为进,反守为攻……爷爷,你果然玩的一手好棋啊!

你不但玩了我,还玩弄了这个国家!

你的心机够深沉!

下巴上有热热的东西爬过,鹿梦伸手胡乱地一抹。

她不该有眼泪的,为什么还要有这代表软弱的东西?

心头闪过一道影子,那是鹿鸣年轻而又纯真的脸。

鹿梦挥手,将那影子赶开。

“都是鹿家的孩子,为什么?”她喃喃自语,然后扶着墙继续走,每走一步就在墙上留下一道指痕。

“爷爷,虽然你一手安排了我的归宿,可是你也并没有真正的赢我。”

她看着路尽头的那个地方轻笑:“我现在不怕黑暗了,因为我就是黑暗。”

黑暗的我,会让你防不胜防。

这局棋,还没到结束的时候,所以爷爷,鹿死谁手尚且未分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