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黑影像条软骨蛇一样蜿蜒游动，紧跟在清欢身后。
两三步之后，它像是被吹了气，开始膨大起来，先是一点点，继而变成一块，最后成为一个长三角形状的东西。
这东西开始从地上慢慢爬起，往前面走路的清欢身上游去。
白石的路面能反光，这块地方却是漆黑一团。
清欢的鞋子里忽然进入了些砂子，她觉得硌脚，于是停了下来脱下一只鞋，随手在身旁啪啪地拍打了两下。
鞋底碰击石面的声音清脆可闻，那个黑影就在鞋底跟石面之间。
“吱！”有轻微的老鼠般叫声，黑影倏地缩进了路旁的草丛里。
清欢毫无觉察，穿上鞋继续走向班级。
夜晚的教室比起白天更加冷寂，白炽灯吊在头顶上，被穿窗而过的夜风吹的灯影摇晃，有种要掉下来的错觉。
清欢推门进去，面带笑容。
“同学们好，今天是我第一次给大家带晚自习，祝我们能度过一个不一样的夜晚。”
学生们依然面无表情，甚至比起白天还要冷漠僵硬。
教室里响起哗啦哗啦的翻书声，除此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，越发显得枯燥而冷清。
布置了功课后，清欢从旁边拉过一张方便凳，坐上低头看书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教室里翻书的声音停止了，连笔尖触及纸面发出的沙沙声也没有了——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。
整个教室寂静犹如无人。
清欢沉入书中境界里，对此变化毫无所觉。
第四排座位上的瘦高个男生双臂缓缓前伸，他的双脚离开座位，从地面上平平升起，向着清欢的头叉了过去……
灯光忽然间变的昏暗起来，光线里，学生们的面容发生了变化：黑洞洞的眼睛，没有血色的惨白皮肤，双眼下流挂着黑红色的不明液体，连表情也狰狞可怖。
冷风袭来，掀起纸张翻动的声音，清欢忽然觉得鼻子痒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“啊！好恶心！”男生的惊叫声响起，清欢抬头看过去，只见一个高瘦的男生正手忙脚乱地拽着纸巾擦脸上的口水鼻涕！
因为这通忙乱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彩妆被擦掉了，那眼眶下被眼药水冲刷成的黑红色液体，也被擦抹的七零八落。
清欢背着手，笑眯眯地看着这帮学生的乱七八糟。
等他们稍微安静，蓦然想起什么的时候，清欢才温婉地问：“还没到圣诞节，你们就开起了化妆舞会吗？”
众学生看着各自脸上斑驳陆离的色彩，面面相觑。
她伸指在旁边一个女生的眼睛上抹了下，凑到眼前看：“化妆品这种东西不能贪便宜，尤其是眼线液。你看，这个不防水，晕开就跟鬼一样的丑。”
猝不及防地，她举起另一只手里的手机，咔嚓声连响，整个班级学生全部被拍了下来。
“这么有意义的晚自习，不留下来做纪念太可惜了。”举着手机摇了摇，清欢笑的无比灿烂。
学生们的脸比刚才更白了。
……
“这就是他们的证据。”
将打印出来的照片摊在桌上，清欢惬意地喝着茶，对安老校长说。
“他们事先在灯管上抹上东西，等几分钟后就会干掉，那时候光线就会变的模糊。
因为光线的改变，人们的面部皮肤也会跟着发生改变，再加上他们画了浓重的彩妆，就越显得脸色苍白。
眼影混合着眼线液，经过眼药水的侵染流下，就成了恐怖的黑红色不明液体。”
“所以，所谓的闹鬼其实是这帮学生恶作剧？”安老校长翻看完这些照片，疑惑地问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？
学生来这个学校是为了念书的，而安心学校的教育质量是有保证的，他们破坏学校的名誉又能有什么好处？
只要是头脑清醒的人，就不会做这种无聊和损人不利己的事。
“他们当然头脑清醒，而且聪明得过了头。”清欢冷笑一声。
安校长不明所以。
“安校长，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有人要收购你的学校，或者是入股的事情？”
清欢换了个坐姿，问安老校长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安老校长很惊讶。
这件事连江市长他都没告诉，这个姑娘是从哪里知道的？
“我当然是……从那些学生说的话里得出的结论。”清欢顿了下说。
她告诉安校长，那些学生招认，因为有人找到他们家里，跟他们的父母商量好了，只要他们协助演好这些鬼把戏，将来就会得到极大的好处。
“那个承诺他们好处的人保证，会免费让他们进入贵族学校，毕业后优先提供就业机会，并且还为他们在这苏城置办房产提供首付金。”
清欢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些照片，意味深长：“校长你听听，人家开的条件可是很诱人的。”
她轻笑一声：“贵族学校，在苏城还从没有贵族学校呢！所以，这个人要么是想收购校长您的学校改成贵族学校，要么就是，想要入股学校，然后改变机制，变成贵族学校。
但不管哪一种，我想他都是为了高昂的收费来的。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，这个人应该找过校长您，只是他的理念跟您不合，被您拒绝了。”
随着清欢的话，安宁校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“我知道了，是他，一定是他！”安校长突然暴怒地站起来，一把抓过桌子上那些照片，狠狠地往地上一摔，愤怒骂道：“渣滓，败类，下三滥！”
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，明显气的不轻。
清欢怕他年纪大，万一气急攻心出什么问题就不好了，于是安慰他不要激动。
“对方这么做，无非是为了打击你。如果你因此而气倒了，那不是正好称了他们的心吗？”
她端了杯蜂蜜水递给老校长，劝他坐下：“这学校是您一手建立起来的，只有您才是这学校的支柱……要想战斗，就需要好的身体。”
听她这么说，安校长稳了稳神接过蜂蜜水：“你说的没错。学校是我的心血，我不能倒下，我不能便宜了他们。”
他仰头大大地喝了一口，神色毅然：“我决不能退缩！我是战士，为了保卫学校，我的毕生心血，我要战斗到底！”
清欢欣慰地笑了。
“清欢老师，谢谢你。”安校长看着清欢，郑重道谢，然后再次请求：“还有，我请你帮助我。”
“您说，只要我能力所及，义不容辞。”
“好。我想在这里向你再次发出邀请，聘请你当我学校的名誉校长，请你务必应允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清欢没想到安校长提的要求是这个，一时踌躇起来。
她并不认为自己适合当老师。
别的不说，单就这几天看在眼里的那些事，她就想把那些居心叵测，三观不正，没有判断力的学生老师都吊起来胖揍一顿！
学校是安宁老校长费尽心血所建，为的是方便那些家庭贫困和因为受户口限制没办法上学的孩子们。
而且老人家为了孩子们的前途，更是呕心沥血地拿出自己一辈子的经验，研究出适合的学习方法，帮助孩子们学习，成就他们的人生。
这样一个值得人尊敬爱戴的老人，他们怎么能为了私欲，忍心联合外人欺骗迫害？
品德败坏的人，即使再聪明，学习再好，在清欢眼里都是垃圾，都会被她扔出去。
所以，如果她成了学校的校长，有了话语权，只怕很多人会被她扫地出门。
“我老了，精力不够了，所以才会让人钻了空子。而且我也不够魄力，别人在我耳边说几句软话哭两声，我就会原谅。”
安老校长苦笑。
他是一个合格的老师，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开创者。
想要保住这所学校，单凭他是不行了，只有引进新鲜血液，让聪明睿智果敢的人来，才能引领学校披荆斩棘，迈步向前。
可这个人选很重要，安老校长不敢轻信他人。
而清欢，就是他看中并信任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