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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们的贪婪才造就了这样的毁灭,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吗?”

声音幽幽,带着无限的嘲讽和怨恨。

凌轩和郁胜过都说不出话来。

他们心里想反驳,可是事实却让他们张不开口。

虽然他们觉得,那另一个疯狂贪婪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。

可是经历太真实,场面太惨厉,这让他们抑制不住地升起满身的罪恶感。

天空在倾塌,大地在沦陷,一道道裂缝像是皮肤上崩坏的缺口,从里面汩汩地流淌出鲜红滚烫的液体来。

“毁灭吧,让这些罪恶肮脏都毁灭吧!”女人的声音带着泄恨的疯狂。

那些跌倒地上再也没能站起的人们四处爬行着,竭力想要躲避这血液般的灾难。

他们大声哭嚎着,哀恳着乞求着,求曾经护佑他们的灵女大发慈悲,饶恕他们。

可是灵女这次没有伸出自己的手来,她只是发出疯狂的大笑,念着置人于死地的咒语。

一个年青人在凌轩和郁胜过的面前掉落进了裂缝,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,转眼间就被吞噬化成了青烟。

凌轩和郁胜过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小孩男人女人,纷纷从他们的面前坠入火海。

他们或嚎叫或咒骂,或哀求或哭泣,但谁都没有逃过。

一个小男孩掉落了进去。

他拼命挣扎着,小小的手掌向着天空伸出,想努力抓住能救他性命的东西。

因为惊恐绝望的脸上,那双暴凸出来的眼睛让凌轩和郁胜过觉得,对方是在看着自己。

天地不仁,以万物如刍狗!

“不,不要!停止,快停止!”凌轩咆哮起来,他和郁胜过疯了一样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。

他们果然爬了起来——醒了!

打开床头灯,两人对视了一眼,都是一头一身的汗,湿透了衣服。

“你也看到了?”郁胜过喘了口气问另一床的凌轩。

凌轩嗯了一声,声音哑哑的,带着沉重。

“你觉得是真是假?”郁胜过又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凌轩说。

从走进固原那一晚开始,他们就有一种感觉,自己正踏入一个看不见的诡谲漩涡里,进退不得。

这次他们更是看见了那场惨烈。

这种犹如身临其境一样的梦境,让他们不寒而栗,更心怀惴惴——那梦里的一切和自己当真有关吗?

如果有关,那么自己和清欢这个转世灵女,岂不就是宿世仇人?

……两人打个寒颤——为这个想法感到可怕和不能接受。

在他们两人从梦里惊醒时,清欢也恰好醒来。

她同样地入了梦,不过她并没有像他们两人那么惊慌,究其原因不过是这种梦做的多了,而她也已经习惯了。

她在梦里也看见了天地变色,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被绑缚在祭台上,周围那些狞恶的脸孔是如何的逼迫白衣女人的屈服顺从。

白衣女人的惩罚在清欢看来,虽然情有可原,可是过了些。

并不是她圣母,也不是说她觉得自己跟那个白衣女人没有关联。而是她一向认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以,但是冤有头债有主,是谁的错就该由谁来承担。

搞株连那是帝王的专政,而她不是帝王,她只是一个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。

以德报怨这种的“伟大”她同样嗤鼻不屑,她随心却又遵守道德秩序。

所以她看见那些逼迫白衣女人的人被惩罚,她没有觉得可怜过份,但她也不赞同白衣女人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。

那些孩子他们能懂得什么?甚至还在嗷嗷待哺,只知道饿和困的孩子,并不该遭受这种残酷。

可是她同样无力阻止。

心中知道这是梦境,是绝世要她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经历,她没有像凌轩和郁胜过那样去挣扎。

不过她知道一件事,那就是,她离生死门近在咫尺。

每一次入梦,绝世就会暗中引导她,让她可以根据梦境的进展来判断离生死门是近还是远。

从秦岭出来时她进入麦积山,在那里她就从梦境里知道,她的路走偏了——因为梦境倒退或原地踏步。

她来到宁夏后,那梦境就活跃起来,几乎每一次都会让她多看见一点,所以她知道方向对了,才果断地决定进六盘山。

现在她再次知道了,生死门就在身边不远,这件事她想要告诉凌轩和郁胜过。

她穿上衣服,披了凌轩买来的羊皮袄,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。

冬天进山的人少,住宿的房间空的多,所以他们的房间是并排在一起的。

清欢走出来就看见了凌轩和郁胜过住的那间房门口,有一个灰色的影子,斜斜地靠着墙,一动不动。

她蹙眉仔细一看,竟是方天朔。

这个时候,方天朔不在房间里休息,跑到隔壁房外干什么?

看他鬼祟的样子就跟偷听墙角一样,清欢心底升起厌恶。

“你在干什么?”她脚步轻悄地走过去,低声呵斥。

看见她来,方天朔并没有惊慌失措,他神色自若地看她一眼:“睡不着,靠在墙上想些事情。”

“是吗?那你想出什么来没有?”清欢哦了一声,视线瞟过对方手里的东西,没打算拆穿他的谎言。

凌轩说过,方天朔暂时不用动他,因为他的真正目的还没出现。

清欢也觉得方天朔背叛她的幕后还有疑点,所以她也不急着丢弃这个人。

最重要的,因为还有寨黎,清欢不想让寨黎有兔死狐悲的感觉。

方天朔背叛了她,但她暂时并没有遭受到实质的危害,要除掉方天朔,只能等对方自己动手,给她一个处置的理由。

现在还没有理由。

“你怎么也不睡觉,难道也是睡不着吗?”方天朔不答反问清欢。

“嗯,睡醒了找人说说话。”清欢淡淡地说,她屈指敲门。

“这样啊,那你们聊着,我觉得现在有些困了,去睡啦。”见她敲门,方天朔转身往自己房间走。

房门很快打开,郁胜过站在门口有些困惑地看着清欢,“这么大晚上你不睡觉跑来串什么门?”

“我来看看你们睡的好不好。”清欢随口开着玩笑。

这话让郁胜过浑身一紧,他强压着惊慌问清欢什么意思。

“看看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噩梦啊!”清欢没看到郁胜过紧张的神色,她依旧开着玩笑走进房间。

郁胜过把门关上,心事重重地跟在她身后,看见凌轩已经坐在室内唯一的那把椅子上,郁胜过咳嗽一声,朝着对方暗暗抛去个眼色。

凌轩接到了他的眼色,神色不动地问清欢,怎么这个时候过来,有什么重要话要说。

“哪有什么话要说,我就是睡不着想过来跟你们聊天。”清欢笑着说,一边眨了眨眼睛。

她本来是有话要跟两个人商量的,可是在看到方天朔后,她就不想再说了。

凌轩目光沉了沉,然后给她端了杯水递过去:“冷,你捂捂手。”

清欢接过水杯,摸了摸温度,分明就是杯温水。

她笑了下,手指指甲轻叩着玻璃杯,发出清脆的声音,一面说:“谢谢师兄。”

食指探入水中,她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画着。

凌轩看着她的手指移动,等她停住了才将杯子接过去,重新换了一个杯子给她倒水。

这次的水是热的。

让清欢坐在椅子上,两个大男人坐在床沿上,三人聊起在学校时的那些事。

他们东说一句西聊一句,不时发出笑声。

隔壁房间里,方天朔正盘腿而坐。

他竖着耳朵听着,好半天喃喃了一句:“还挺热闹……难道真的是睡不着闲聊吗?”

他打开手掌,掌心里趴卧着一只小小的黑蚂蚁般的虫子。

这虫子长着一对短短的翅,正在他的掌心一扇一扇地抖动着翅膀。

那对翅膀上,有一对黑色的圆点,仔细看才能发现,这黑色圆点就像眼睛。

方天朔很认真地看着这像眼睛一样的黑色圆点,他看了好久,才嘀咕了一句:“难道是我猜错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