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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絮像条尾巴,窸窸窣窣地跟在了凌轩的身后。

凌轩走了两步,突然就回了头,手指间一道亮光飞出,直直地斩到了那跟在他身后的白絮上。

白絮发出一声怪异的唧唧声,像是某种虫子,那些白絮也像退潮的海水一样,倏地往门内退去。

“就不信这次还抓不住你!”凌轩冷笑。

整个四楼的楼层突然极速冷了下来,墙壁上很快就冒出了白色的絮状物,而且还突突地往外疯长着。

楼层里的气温因为这些白絮,飞速地下降着。

“清欢!”凌轩一脚踹开门。

门内一片白雾蒙蒙,对面难辨五指。

耳中只听“呜”地一声,眼前忽然冒出一个白衣如纸的人来。

那人不辨男女,垂着头,任凭凌轩喝问只是不作声。

“再不说话我就不客气了!”凌轩抬起手,一边留神着那个白衣人。

忽听“咯”地一声,在他四周又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白衣人,将他团团包围在了中间。

这五个白衣人仍旧是不说话,连头都不抬起,凌轩一掌打过去,它们却像毫不受力一般,随着掌风飘飞出去。忽然“吱咕”一声,疾快地转动了起来。

它们转动速度太快,放眼看去简直就像是一道白影,这要是一般人非得被转的头晕不可。

幸好凌轩并非一般人,他凝神看着这些疾速转动的白衣人,手指尖拈起一把柳叶刀,暗自寻找破绽。

还没等他找到破绽,眼前忽然一花,出现了一条不宽的水泥路。

“呜呜……”——路的另一头传来一阵阵哭声,还伴有胡琴和唢呐的吹奏声,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,非常的让人不舒服。

凌轩朝着声音来处看去,只见一队穿着白麻衣的人向着他走来。

这队白麻衣里面有男有女,领头的几个男人头上戴着一字平角的帽子,是用褐色的麻布缝制的,上面还挂着白色的流苏和用麻布剪成的小花。

里面有几个穿着黄红色道袍的人,他们的手里正捧着乐器,吹奏着哀戚的音乐。伴随着音乐,走在最前头的两个男人手一扬,白色的纸钱飘飘洒洒地从半空中飘落下来,落在地上。

这是支送殡的队伍啊,自己怎么会看见这些?

凌轩有些疑惑。

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和清欢去常青藤花园看房子的,记得清欢要去关窗,他等的久了跑回四零二室找人的,现在怎么会站在这样一条路上,还看见了送殡的队伍?

送殡队伍越走越近,凌轩下意识地避开一旁。

“买道了!加钱了!”一个男人喊了一声,旁边两个男人立刻将手里夹着的白色纸钱望空一抛,顿时漫天的纸钱跟下雪一样飞舞着。

唢呐和二胡再次大奏起来,那些男男女女们也跟着一齐大放悲声。

凌轩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切,忽然一阵风来,一片白纸钱突地向他打来,紧跟着,那些悬空乱飞的纸钱都向着他冲了过来。

下一刻,凌轩就发现自己站在了送殡队伍中。他低头一看,自己并不是穿着送殡的孝服,而是藏青色的寿衣!

他的双脚也不是走在实地上,而是半浮在地面上!

凌轩悚然,他急忙去看自己的手,那双手不再是年轻有力,而是布满了尸斑的,筋络纵横的干枯老人手。

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老死的人!

耳边响起窸窣的声音,他看见有游魂野鬼争抢孝子们抛洒的引路钱,为了抢夺甚至扭打咒骂起来,引动的地上旋涡阵阵。

凌轩发现自己手脚都动弹不得了。他被困在送殡队伍中,裹挟着往火葬场去,旁边飞舞的纸钱发出阵阵欢呼的声音,好像是在庆祝一样。

火葬场忽然就在眼前,凌轩亲眼看着那些人把他抬在了尸床上,看着工作人员打开焚烧炉的炉门,露出狰狞的炽热高温。

然后,他被平推着往焚化炉送进去!

越来越热的高温烫烤着凌轩的皮肤,眼看着自己的双脚就要进去了……

不对不对,自己是活人,并不是那个死去的老者!——凌轩蓦然想起。

他急忙想要挣扎,但是却根本动不了,再看那些悲戚的人们,脸上却都是狰狞的笑容,个个都在巴望着他赶紧被焚烧的样子。

灌灌忽然叫了一声!

凌轩猛然清醒过来,眼前没有焚化炉,没有死人的亲属,更没有死人,但是,他的手里却有一片白色的纸钱!

一把扔掉那张纸钱,凌轩召唤灌灌。

灌灌鸟跳上凌轩的肩头,它的头往一个方向看去,凌轩立刻往那里冲了过去。

砰地一声,他撞上了一个身体。

这次他还没有开口,被他撞到的那个人就先问了:“是师兄吗?”

凌轩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倏地落地,“是我。你怎么样?为什么我看不到你?”

下一刻,眼前忽然一亮,清欢清楚地站在了他面前,地上是一堆白色的,犹如棉絮般的东西。

“我被裹进去了。”清欢脸色有点白,但并没有太多的害怕。

凌轩正要再问她,清欢忽然看向他的身后斥了一声:“冤有头债有主,你又不是我们害死的,干什么追着我们不放?”

凌轩蓦地回头,只见一个从上到下都是白色的女人站立在自己身后,那些白絮正从她的身上呼啦啦地疯长纠缠着。

凌轩唰地就是一记掌风过去,那个白色女人被他的掌风带动,忽地飘起,然后又荡悠悠地落下。

凌轩皱眉。

他第一想法认为是鬼,可再一看又不像,因为对方身上只有浓厚的阴气,但却没有鬼魂特有的那种臭味,倒是有股子霉味。

而且那身体给他的感觉很怪异,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一样。

凌轩那一掌似乎激怒了白色的女人,它缓缓地抬起了头。

这一抬头两人发现,对方的脸色呈现灰白,上面有一层雾蒙蒙的东西,像是粉尘一样。

但最让两人不解的是,这个女人脸上没有五官,完全就是一片平板!

卧槽,这是什么东西?

好像跟映像里的那种白衣服,黑长发直垂脚踝,遮着脸的东西不一样啊!

面前这东西根本没有黑头发,全身通通都是一片白,就连开口也是古怪的咝咝啦啦声,像是被刀子裁割纸片发出的声音。

这东西明显是开口了,可是两人却压根听不懂。不仅是他们,就是灌灌鸟都不懂。

那白色女人忽地向清欢扑过来,两道长长的白絮左右夹击,一起往清欢身上卷裹上去。

清欢抬脚踢了过去,扑地发出一声闷响。

“咦?”她诧异地惊咦一声,扭脸看向凌轩,“我怎么感觉自己踢到的是张纸啊?”

纸?凌轩一愣,忽然对清欢说:“把你的妖火拿出来,烧它一下子!”

清欢果然喝令妖火出来。

妖火一出,那个白色女人倏地发起抖来,忽然跪倒地上,那些白絮也像是雪花遇到了热汤一样,纷纷往后退缩回去。

不一会,屋子里那种雾蒙蒙的模样就消失了大半,只是那个白色女人还趴在地上。

“你再不好好说话,我就烧了你!”清欢举着妖火威胁着。

火鸷鸟的至阳之气隔着黑晶刀仍然隐隐溢出,让一切阴寒之物退缩。要不是有蛇鬼这个阴物相中和,那个白色女人和那些白絮早就化为乌有了。

许是被妖火的威胁,白色女人嗓子沙沙了一阵,终于开口了,但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清欢两人怔住了——“我是冥纸钱!”

这白色女人说它本体就是一张冥纸,因为当初建造这座屋子时,外面路上有送殡队伍经过,恰好一阵风吹过来,将送殡队伍前面抛洒的买路纸钱吹起,有一张不知怎么的,就被吹进了这里。

当时泥水匠正在砌墙,拌泥水的小工偷懒,就没有捡起那片落进水泥中的纸钱,随手拌进了泥水中,然后装进泥桶里递给了工匠。

工匠并不知道用来做黏合物的水泥中混进了别的东西,于是就把这张冥纸给砌进了墙缝里。

再后来经过风吹雨打,这张冥纸就发了霉,竟然没有烂去,反而在那个卖水族产品的时候有了知觉,形成了自己的魂体。

这张冥纸说,它被压在墙缝里很难受,想要出来,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。直到前几天,忽然有个年轻女人来了这里,摆了一圈的香烛等物,它的灵体忽然就出来了。

“她摆的是引魂阵。”冥纸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