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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天朔看着清欢,半天没开口。

见对方只是目光遥遥望向远方,那视线神思竟有穿过万里云层的样子,心中暗想:看来这灵女的确是真的了!

忽然想起一件事,眉头不禁皱了皱,心中暗道可惜自己只能奢望一番——“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,唉!”

心里暗叹了口气,方天朔粗着嗓子喝问清欢——“鬼鬼祟祟的,你在念叨什么?”他把树枝扔在地上,抬袖子抹汗。

清欢被他问话惊醒,回眸浅浅而笑:“没什么,想起两句小说上的诗文,觉得挺应景的,就念了下。”

方天朔盯着她看,半晌才粗声粗气地命令:“别想给老子闹幺蛾子……把那边的山藤拿过来!”

筋皮微黄的山藤在方天朔手里很灵活地上下翻飞着,一顿饭不到的功夫,木筏成型。

“上去!”方天朔喝令。他们要渡过这河去往对面。

清欢毫不反抗地跳了上去,方天朔随后跟上。

“会划吗?”

清欢摇头。

方天朔也不再废话,自己拿了个削成片状的木板划动着水,让木筏缓缓向前。

清欢低头看水。

水面很清,头顶的天空倒映在水里,格外好看。她想,如果她会水,一定会跳下去,像条自由的鱼儿一样深潜水底游到对岸。

见清欢看着水不吭声,方天朔误以为她在想办法逃跑,冷哼了声:“这河别看不大,水可深。而且水里还有水鬼,下去过的从没有活着回来的。”

“水鬼?那是什么东西?”清欢被他这话提起兴趣。

反正已经被他抓了,又下了蛊,妄图逃跑也是死路一条,可是跟这么个人面对面也真是没意思,如果能听听故事倒也不错。

方天朔大概是以为她不信,真的就讲了起来。

“水鬼的说法很多,有些人说是淹死在水里的人,因为被困在水里无法投胎,就会引诱或者守在水边把路过的人拉下水去。

这东西在地面上没有多大本事,可是一到了水里那就是它的天下了,那力气大的可怕,一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大胖子,它都能像玩皮球一样在水里随便折腾,直到折腾死了。”

“这么厉害!那它长什么样?”清欢好奇地问。

她看着倒映着天空的水面,心里想象着水鬼的场景。

“这个啊,我倒是看见过几次,就跟毛猴一样大小,屁股也是红的,就是那眼睛黑洞洞的吓人。”

方天朔说他第一次是在十五岁时,路过河边的山楂丛,看见那山楂丛下蹲着一只毛猴一样的动物。

当时正是初夏的中午,他以为是只猴子,还想要抓住了带回家,于是就走过去。结果就看见那猴子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,大中午的竟然让他后背冒出了层冷汗。

“那眼睛,看了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。”方天朔摇头。

“那后来呢?”清欢问。

“后来我就站在原地没敢动了。说来也奇怪,我的胆子是很大的,可当时被那猴子看了一眼后,竟然心里起了害怕,脚都像失去知觉一样,动不了了。

好在那猴子也没对我怎样,就那样冷冰冰地看了我一阵后,就窜进河里去了。那水面上连个水花都不见,更是没有半点声音,只有一圈波纹泛开。”

方天朔摇头说,他好半天才恢复知觉,拔腿跑回家。告诉大人后,大人们说那是水鬼,也叫水猴子。

清欢想起日本漫画里水鬼河童的描写,问方天朔:“为什么是猴子不是人呢?”

“不都说人是猴子变的吗?”方天朔瞪她一眼。

过了河继续前行,在走出一道双峰夹壁后,清欢看见一片宽敞的地坪。

地坪周围种有数种果树,有些花落正在结果子,有些还在开花。在这样四面都是山崖的景致下,倒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。

方天朔让清欢站在一旁别动,他走到棵桃树前伸手敲了敲:“有客人来了。”

清欢看见崖壁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门——跟崖壁一样颜色的门!

一个披着极长头发的女人站在门口,冷冷地看着她和方天朔。

她椭圆的脸儿,棕黑色的双眉,除了眼睛有些小外,其他五官都极其秀丽,鼻翼旁有一粒黑色的小痣。

皮肤并不白,有些时下流行的小麦色,却无损她半分美丽。

看年纪二十一二的模样,一头的秀发黑密柔长,简直快要拖到地上了,一只手里还握着把木梳子——很显然,这个女人正在梳头时被方天朔惊扰到,她很不高兴。

“干什么?”说的倒是汉语,只是不标准,而且语气更冷,甚至是厌恶。

清欢惊讶地看到,方天朔竟然很谦卑地向着这个年轻女人弯腰——“寨黎姑娘。”

大约是看到方天朔的恭敬,那个叫寨黎的女人脸色缓和了些,只是语气依旧冰冷的像三九寒天的冰渣子。

“过来这边说话。”她并不邀请方天朔和清欢进去,甚至视线都不扫这边一下,只是走出来往一株棠棣花树下引。

方天朔不许清欢跟过去,他自己跟随着,两人就在棠棣树下的石凳上坐下。

“你找我干什么?”寨黎的声音冷的连天空的太阳都能冻住。

“是这样的。”方天朔压低声音说了起来,中间还指了指清欢。

寨黎也跟随着方天朔的手势往清欢这边瞟了一眼,神色微动。

两人说话声音既低,又是用的方言苗语,清欢压根就听不懂,只好无聊地看着四周的花树景致。

身旁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凤凰花木,清欢伸手在上面敲了下,那个寨黎忽然怒喝一声:“住手!”

她横着眉毛站起来,大步走了过来,耳朵上挂着的两个大银环圈圈左右乱晃着,显得很生气。

“你干什么!”她对清欢怒斥道。

清欢一脸茫然:“我,我就是碰一下树啊。”真的就是碰一下,连叶子都没摘,至于这样横眉怒目的吗?

“不许碰!”寨黎眼睛冒火,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凤凰花木,对清欢训斥着。

方天朔急忙过来拉住清欢:“好好的安分呆着,不要随便乱动。”他看了眼寨黎,又训斥清欢:“你以为这是哪里?能随便你乱撞吗?快道歉!”

他对清欢使眼色。

清欢很不理解。她不就是在树干上敲了下嘛,又没使多大力气,干嘛要这样?

“还不快给寨黎姑娘道歉!”见她不动,方天朔有些着急。

身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啊,清欢只能满心疑惑地向寨黎认错。寨黎冷哼了声,倒也没继续计较。

“你们可以暂时住下,不过最多只能七天,超过七天就自己走。”寨黎扔出两把钥匙在石桌上,冷冰冰地说。

“行,我们绝不超过七天,不打扰你清修。”方天朔弯腰回答。

寨黎没吭声,转身回自己的住处,在门口时忽然转身看了清欢一眼,“我不喜欢吵闹。”

清欢莫名其妙。

看方天朔好像是明白的,因为他正对寨黎姑娘发誓,决不会在这里动用巫蛊之术,也绝不会用蛊毒折磨清欢。

这些天的相处,清欢跟方天朔说话倒也不是那么僵冷,她问方天朔寨黎姑娘是什么人,为什么对她碰了下那棵凤凰树那么大脾气?

“你还敢说!”方天朔狠瞪她,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给我惹多大的祸?”

清欢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就没有听说过我们湘西有三大特点吗?”

清欢看着他很小心地避开那些树木,拿钥匙打开另外两个门,这才发现,原来这是洞穴,也可以算是石洞屋。

清欢去过河南,在河南一带的山上看见过窑洞,那种在半山腰开凿出来的洞屋据说冬暖夏凉,即使是现在,也还有些人居住在里面。

没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了洞屋,只不过这里的却是石洞,想必不会冬暖夏凉。

那个寨黎姑娘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呢?她不害怕不孤单吗?

“寨黎姑娘是落花洞女!”方天朔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