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不见，我爸憔悴了很多，胡茬挂在下巴上，也没怎么搭理，头发也乱糟糟的，衣服上到处都是褶皱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天生的好眉眼撑着，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流浪汉了。

    “小绛。”我爸走到七巷门口，用十分疲惫的语气同我道，“你妈呢？”

    上来就找我妈，肯定没好事儿。

    我戒备的望着他，“我妈在炸东西，挺忙的，你有事儿？”

    “你让开，我找你妈有点话要说。”我爸蹙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话就先跟我说吧。”我镇定的道，“我妈真的很忙，再说了，就算不忙，她也未必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我爸火了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怒道，“沈绛，你总是这样不讨喜人喜欢，我又没找你，是来找你妈的，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？”

    “那是我妈，我当然有资格拦着了，现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我妈的。”见他还有脸发火，我也没好气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是你爸呢，你凭什么拦着我，你让开，我要进去。”我爸说着，就要过来推我。

    我往后退了一步，冷声道，“爸？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爸，你做的那些行为，哪里像一个爸爸？一个父亲会来骗女儿的方子？一个父亲会骗女儿过去相亲？一个父亲会把女儿推的头都肿起来？你也就占了血缘的关系，不然我连那个‘爸’字都不想喊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我爸被我尖锐的话语刺的身体晃了晃，好半晌才艰难的道，“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……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，如果不是你报警把张虎害的进了派出所，我也不至于挪钱救他，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，我还有好好地工作，更不会骗你去方子骗你去相亲了，这一切都赖你，如果你不报警，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我爸说着说着，语气越发理直气壮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张虎过来抢钱，他进派出所活该。”我被我爸的话气的，脑袋都有些发晕，“合着这还赖上我了是吧？”

    “难道不赖你吗？张虎为什么会来七巷，还不是因为你把琼玉给打了。”我爸没好气的冲着我吼，“如果说后面的都有因果可循，那琼玉哪里得罪你了？你把那孩子给打的都住院了，张虎作为她舅舅，过来要个住院费，也是应该的吧。”

    我晃了晃身体，又甩了甩脑袋，这才没让自己气的晕倒，“张琼玉自己做了什么下贱的事情，她自己心里清楚，我感觉打她一顿都太轻，我没杀了她都是好的！”

    “沈绛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你真的太狠毒了，太毒了，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心肠恶毒的女儿。”我爸一脸失望的望着我，“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，我想只跟你妈说话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上来就推搡我。

    我想拦着他，奈何力气始终还是有差距，被我爸一把推到了一边。

    正在送餐的小芳机灵的跑过来，扶住了我，“小绛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我摇了摇头，让她继续送餐，随后大步走到了厨房。

    刚巧看到张晓菲妈妈正有些尴尬的从里面走出来，见到我，她当即无奈的表示，“你爸说有话要跟你妈说，要我出来。”

    虽然张晓菲妈妈看不惯我爸，但都是邻里邻居的，说两句话行，真让她跟我爸杠起来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我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，赶紧的钻进了柜台，后面就是半开放式的厨房。

    这会我爸正低着头跟我妈说着话，见我进来了，就赶紧停住了嘴。

    “小绛。”我妈看了我一眼，眼底有些惊慌，“小绛，你快过来。”

    我妈这样，就代表遇到了难题了，所以我当仁不让的挤到了我爸和我妈中间，将我妈护在了身后。

    “你又跟来做什么。”我爸厌恶的盯着我，“我和你妈想说两句话怎么就那么难。”

    “爸你说啊，我也没不让你说，我只是陪着我妈罢了。你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得？”我不屑的扬了扬嘴角，故意问道。

    我爸的脸色黑了下来，“你真的不走？”

    “不走。”我拿起灶台上的油漏子，慢条斯理的把炸好的鸡排给捞了出来。

    我爸见我如此坚决，最终还是服软了，“不走就不走吧，但是我和你妈说话，你小孩子别插嘴。”

    我撇了撇嘴，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我爸当我默认了，扭头看向我妈，有些踌躇的道，“慧美，这事儿，我原本也不想惊动你的，可是现在的确是个重要的是关卡口，真的很重要，等事情一完，我立马就还给你，还有欠着的，这几个月的抚养费，我统统都给你。”

    我妈瑟缩的后退了两步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我见状，下意识的想过去护着我妈，但想了想她一直以来的心事，又停住了脚步，站在原地默默的观望。

    “慧美。”我爸加重语气，往前跟了两步，把我妈挤在了两边灶台的角里，“慧美，你帮帮我，帮帮我，就这一次，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我妈咬着嘴唇，惊慌失措的还想往后退，可已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“慧美！”我爸的语气更重了，“你说话啊，你说话啊。”

    我握紧手里的油漏子，强忍着砸过去的冲动，扬声提醒我妈，“妈，你愿意答应就是答应，不愿意答应就是不答应，回答他就是。”

    我妈含着泪看了我一眼，又看了我爸一眼，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我快意的想仰天大笑。

    我妈终于能做到狠心拒绝我爸了。

    这真是一件好事儿。

    不枉我强忍着，在旁边都快把油漏子上的木头柄子给抠烂了都。

    “刘慧美。”我爸像是看到了什么石破天惊了不得的事儿似的，瞪大双眼看着我妈，“连你也不帮我了吗？我现在落魄到这种程度，你忍着看着我受罪，自己吃香的喝辣的，都不帮我吗？”

    我妈含着泪没有说话，但眼神透露了她复杂的心绪。

    “你够了。”我怕把我妈逼太狠会让她崩溃，赶紧强行插过去，高举起还冒着热气的油漏子，将我爸逼退了两三步，“我妈已经拒绝你了，你还想怎样。”

    我爸怒瞪我，“不是说了不许你插嘴吗？我要听你妈说话，沈绛你闭嘴！”

    我哼哼的看了他一眼，扭头拉住了我妈的手，“妈，你说话，你别怕他，遵从你内心的感觉，你别怕他。”

    我妈这才抬起头，先是含泪看了我两眼，最后落在了我爸的脸上，小声道，“沈国正，对不起，你要的钱，不是一笔小数目，我没有那么多，也不能借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少要点，我不要那么多了，你借给我吧，慧美，除了你，现在也没人愿意帮我了。”我爸见黑着脸没用，改成了软语央求。

    他甚至还拉着我妈的衣袖，半蹲下身体，抬头看着我妈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明显看到了我妈眼底的怔愣和柔软。

    “慧美，你是知道我的，如果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了，我也不会来找你。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啊，当初你要财产对半分，我也分了，楼分你一半，要折现，我也给你钱了，要不是我工作忽然没了，抚养费也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。慧美，在感情上我对不起你，但在其他地方我做的不差啊。退一万步说，以后我混好了，对孩子们也好啊，我能给孩子们更多的抚养费了，慧美，你要帮我，你一定要帮我啊，那三万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，你一定要借给我啊。”我爸痛苦又深沉的道。

    “三万？”我没想到我爸借的数字那么大，顿时倒抽了一口气，“把我们这个铺子卖了，也不值三万啊，妈你可不能同意。”

    我妈没说话，愣愣的望着我爸，也没有抽回袖子。

    我爸见状，又进一步拉住了我妈的手，含情脉脉的道，“俗话说，一日夫妻百日恩，我们可是足足在一起十几年啊，就算不是夫妻了，也有亲情的啊，慧美，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。”

    我妈听到这里，嘴唇忽然哆嗦了起来，想把手缩回来，却怎么都拉不回，只好求助的望向我，“小绛……小绛……”

    我放下油漏子，劈手把我妈的手给扯开，没好气的道，“现在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了，你出轨张寡妇，还纵容她欺负我妈的时候咋不见你有有啥动作，现在扯亲情了，还想借三万块钱，做梦去吧。”

    别说我们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积蓄借给他，就是真的有那么多钱，也不会借给他的。

    “沈绛！”我爸见每一次好事儿都坏在了我的手上，看我的目光愈发怨毒，“你给我滚，滚出去，我没有和你说话，也没有借你的钱，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。我沈国正还没求到你身上去！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我无声的笑了起来，“真是好笑，太好笑了，你知不知道这家店是怎么开起来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拿我的钱开起来的。”我爸站直身体，傲然的看着我道，“要没有我跟你妈离婚时分给她的钱，你想拿下这个铺子，做梦吧你。”

    我被他气的难受，“我妈嫁给你十几年，天天伺候你伺候你爸妈，就算是给保姆费也得有那几千块钱了，别觉得钱是你赚的就了不起了，家庭妇女比你想象的牺牲还要多，我告诉你，那就是我妈的钱，从你签字的那一刻起，那分出来的一部分钱，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！”

    我爸嘴唇动了动，看说不过我，气的大吼，“你滚，给我滚出去，我又没找你借钱，滚出去。这有你什么说话的地方，滚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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