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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是公平的,哪怕是寂静如死一般的端王府,也依旧挡不住春天的脚步。

琼瑶苑里种有琼花,故此名为琼瑶。

琼花本是四月左右开放,但端王府里的琼花培育的很好,也比其他地方开的要早。

散聚成球形状的雪白花朵在绿叶陪衬下,如同高山白雪般晶莹可爱,花间也有了些飞舞的昆虫。

地上有些凌乱的落花,婉容郡主一袭简单的素白衣裳,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倚在窗户旁看着那落花发呆。

鱼鳞舞站在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她,发现婉容郡主清瘦了,倒有了些仙气飘飘的气质。

鱼鳞舞轻咳了声。

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滚出去!”受到惊动的婉容郡主倏地抬起眼睛,目光冷冽地看向鱼鳞舞。

“偶然间经过这里,便来瞧瞧。”鱼鳞舞没动气,她走近两步,打量着对方:“郡主清减了,可也多了些以前没有的风韵。”

婉容郡主冷笑:“清减?风韵?这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?被关在这里不得自由,你竟然还说有风韵?说风凉话真的不嫌风大。”

鱼鳞舞摇摇头:“我不是来跟你说风凉话的,只是路过。已经看过郡主了,现在我告辞。”

她转身往回走,那些琼花的花瓣被风吹的簌簌摇曳,又飘落了一些雪白。

婉容郡主看着鱼鳞舞的背影渐行渐远,忽然扬声叫道:“等一下!”

“郡主还有事吗?”鱼鳞舞停下脚步,微微扭了身望她。

婉容郡主看着她半天不开口,鱼鳞舞便站在那里也半天没说话。

许久,婉容郡主才道:“我想问你个问题,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
这话没头没脑的,但鱼鳞舞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。

“那天跨进你这琼瑶苑时就知道了。”鱼鳞舞淡淡地为她解惑。

“那天就……呵,原来你们俩一开始就在演戏。亏我还以为是真的……你当时真的很委屈的样子,竟然只是演给我看的,可笑我还当了真……”婉容郡主怔了下,忽然笑了出来。

鱼鳞舞抿抿嘴:“郡主不会以为他和我会坐看杀子仇人就那么逍遥吧?”

“可我以为他只是个男人。”婉容郡主摇头。

“男人?”鱼鳞舞不解。

婉容郡主轻笑了笑:“是啊,男人。我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,都是眼里心里只有功名利禄的人。我以为他也就是个男人,虽然是因为我才失去了孩子,可是孩子总会再有,但那些功名利禄却过时不候。所以我才会以为他忘了过去……原来我错了。”

鱼鳞舞点点头:“你的确是错了。固然有很多男人醉心于追逐天下,但是他是一个心里藏着对家庭热爱的单纯大孩子。你不了解他,所以你才会输。”

婉容郡主低头不语。

鱼鳞舞转身——“可是你能,你敢保证他一辈子不会改变吗?”婉容郡主忽然道。

——“人都是善变的,是人都逃不过这样的轨迹。我相信他也不会例外,或许会在将来,也或许就在眼下,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。鱼鳞舞,我期待着到了那一天,你还能继续保持着你的好心情。”婉容郡主嘲讽地轻声笑道。

她就不信眼前这个让她嫉妒欲狂的女人会一辈子幸福,会一辈子受到宠爱,不会伤心。

真的好期待看到这个女人伤心欲绝的样子啊!如果能看到,她的枯燥生活会变的有滋味很多。

“你很恨我?”鱼鳞舞望着她,平静地问。

“是,我很恨你!我恨你明明就只是一个乡野村姑,为什么会得到他的真心宠爱。我恨你什么都不如我,为什么他偏偏把你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。我更恨你,他竟然为了你拒绝我,拒绝那些诱惑。

我最最恨你的,是你跟他站在这里对我演戏,配合的那么默契逼真,连我都在心里可怜你嘲笑你……呵呵,原来我才是那个傻瓜,才是被你们在背后笑话的人!你说,我能不恨你吗?”

婉容郡主狠狠地瞪着鱼鳞舞,目光里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寸寸碎割着眼前的这个女人。

“你疯了。”摇摇头,鱼鳞舞有些悲悯她。

“我才没疯!鱼鳞舞,你大概不知道吧,原本我是想让你流掉孩子后再将你丢进不留园那个冰冷的池塘里的。那个池塘死过很多人,所以那里的水比别处要冷很多,我想把你丢进去,让你这辈子都再也怀不上他的孩子!

可恨有人帮你,让他那么迅速地跑了过来,要不然,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如此轻松地跟我说话吗?怕是他不休你也不成了吧?那样的话你该多伤心欲绝啊!我真是很想看看你哭的样子呢,会不会很丑啊?哈哈!”婉容郡主仰头大笑起来。

鱼鳞舞竖起了眉:“你说你原本就是打算着要我终身不育?”

“是,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幸福的样子,我就是不想要你有孩子,不管是谁的!”婉容郡主狠狠地说。

“为什么?我跟你有很大的仇吗?”

“因为我讨厌你,讨厌你在山庄门前给我难堪!鱼鳞舞,我真的很讨厌你,讨厌到恨不得你死!”婉容郡主恶狠狠地望着鱼鳞舞咬牙切齿。

——“为什么你就不能跟别人一样,按照我划好的路线走,不能跟别人一样对我巴结奉承呢?为什么你偏要跟别人不同,偏要特立独行?

你知不知道自从你来到京城,所有人的话题都是你,就连你的丫头都成了那些人家里训练家仆忠心的榜样?原本,这些都该是我,是我婉容郡主才对!”

她恶狠狠地瞪着鱼鳞舞:“所以,我恨你!”

“就因为这些,你就这样恨我对我,甚至是害死我的孩子?”太疯狂了,鱼鳞舞怀疑面前的婉容郡主还是不是个精神正常的人。

“对,就因为这些,我才要让你流掉孩子,还要让你永远都生不出孩子!”婉容郡主眼睛有些发红,低声地嘶吼道。

鱼鳞舞再也忍不住,她冲上去一把掐住了婉容郡主的脖子!

“就为了这个,你竟然如此狠毒!”鱼鳞舞扼住婉容郡主的喉咙,一点点地收紧,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手里眼睛翻白。

婉容郡主竟然没有挣扎,半点都没有,她只是发出干干的难听笑声,艰难地嘟哝着什么。

鱼鳞舞恍惚听见她在叫自己杀了她!

脑海中忽然一震,鱼鳞舞清醒了过来:婉容郡主竟然是在故意激怒自己,想让自己杀了她!

她松手,婉容郡主立刻委顿在地上。

“为什么?”鱼鳞舞蹲下身,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里。

“什么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想死,想要借由我的手杀死自己?”鱼鳞舞逼视着她。

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
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!如果你不老实告诉我,那我就在这里大喊你想要死!”鱼鳞舞威胁。

“你!”婉容郡主气的指着她说不出话。

“想要不让人知道,就老实告诉我原因。”

“没有原因。”婉容郡主避开她的目光。“我只是嫉妒你,嫉妒他爱你不爱我而已,就这么简单。”

“是吗?那你告诉我,你爱他吗?”

“我,我喜欢他……”

“我说的是爱不是喜欢。喜欢可以有很多,爱只能是唯一一个。告诉我,你爱他吗?”

“我……爱……”婉容郡主迟疑着,慢慢说道。

“不,你并不爱他!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爱。

如果你真的爱他,你就不会亲手杀死他的孩子,因为你知道那样会让他非常痛苦。如果你爱他,你会爱屋及乌,而不是让他伤心。

如果你爱他,你不会对别的男人言笑晏晏,大放自己的风情,因为你只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,除了他,谁都别想看到你的美丽。

如果你爱他,你的眼里心里就只会看见他一个,别的男人再好再优秀你也视而不见,因为你爱他你就再也看不见别的男人!现在,你还敢说你爱他吗?”

婉容郡主咬唇,她的眼中闪过很复杂的东西。鱼鳞舞发现,对方有害怕,很深很深的害怕,尤其是当她的视线落在某个地方时,她似乎害怕的浑身发抖。

是什么让这个嚣张狂妄的郡主这样恐惧?鱼鳞舞眼风飞快地往那个地方扫了下,她发现那里的地上有道影子。

心念一动,鱼鳞舞抬高了声音:“所以,如果你是因为爱他,怎么跟我争抢我都不会太生气,因为我也爱他。可是你明明不爱,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我和他的孩子,却打着爱他的旗号,这样的你我不能原谅!所以,你必须死,给我的孩子偿命!”

她说着,又将手指扣向婉容郡主的脖子。

忽然一个嘶哑难听的男人声音响起:“就算她该死,也还轮不到你来动手!现在就给我滚出去!”

鱼鳞舞只觉得自己如同被狂风吹起,身不由己地松开了手,被一阵劲风扔到了琼瑶苑外。

苑门咣当一声关了!

眼看要摔个嘴啃泥,幸好墨微就站在苑门外,见鱼鳞舞很不走寻常路地出来,她想也没想,冲上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鱼鳞舞,这才让两人险险地没摔倒地上。

墨微刚要问怎么回事,鱼鳞舞伸手止住她,竖着耳朵倾听了起来。

墨微莫名其妙。

“走吧。”也不知道鱼鳞舞倒底听没听见什么,她只是沉了脸,拉着墨微匆匆离开了。

琼瑶苑里,婉容郡主一脸惨白地望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男人,心里无数遍的呼号:为什么不杀了我?为什么?

男人弯下腰向她凑了过来,婉容郡主忍不住地颤抖,她往后面拼命地后退着。

“你怕我?不要怕,我会好好疼爱你的,亲爱的姐姐。”男人舛舛地怪笑起来,一把抓住婉容郡主,扛上自己的肩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