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拓跋珪敢!

“我只知道我的外祖姓薛!”

只此一句,胜过千万言辞。

杨尚书从侯府离开。

来时信心满满,自觉能压倒拓跋珪羞死鱼鳞舞,气倒柳太君,为女儿扬眉吐气掌握侯府。结果,连想住在侯府的客房都没办到!

灰溜溜地住进拓跋英和杨氏的别院后,杨尚书很是发了通脾气,然后安静下来叫来了杨氏和孙女杨雀。

杨尚书进侯府时杨雀没有出去,拓跋瑢也没有露面。杨氏只以为这两人都是因为怕看见拓跋珪和鱼鳞舞受刺激,于是也就没叫他们过来。

现在住在了别院里,杨尚书又叫她喊杨雀来,杨氏想了下就顺便把儿子拓跋瑢也带了来。

“祖父。”杨雀站在门口,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段距离。

杨尚书见她面色憔悴形容消瘦,心里对杨氏有些不满。

“连自己的侄女都照顾不好,你这个姑姑怎么当的?”说着又对杨雀招手叫她过来。

听见祖父责备杨氏,杨雀心里舒服了些,便走了过来。

“雀儿,你怎么瘦成这样了?定是被那些人给欺负的!你放心,祖父一定会帮你讨回来。

可怜的孩子,瞧瞧你单薄的都能被风吹跑了!祖父带了些补品,回头叫厨下多炖些补品给你,养养壮才好看。”杨尚书话里带着一丝怜惜。

这触动了杨雀的心底。

“祖父!”哽着嗓子唤了一声,杨雀泪流满面。

这些时间以来,其实没人注意过她,更别提关心。

外人无所谓,但是身为姑姑的杨氏也是连句冷暖都没有,这才是真正伤了杨雀的心。更何况还有那背后难听的话,想起来每一件都是把刀子扎着她的心。

因为这些她突然发现,原来自己并不那么重要,也并不是真的被人在乎,这个认知实在是摧毁了她自出生起就堆积的自信。

可是她却没地方去说,只觉得很孤单很难过,只能都憋在了心里。

现在祖父的温情关心让她刻意冰封的心里裂开了条缝隙,流动出一丝汩汩的亲情之泉:或许,祖父还是在乎自己的吧?——杨雀如此想。

郁结打开,心情也因此轻松了,杨雀的心又活了起来,对姑姑杨氏的恨意也减淡了。

姑姑毕竟是嫁出去的人,又不是自己的父母,能指望她怎样呢?算了,不过是个亲戚,看清了以后远着点就是了。

“祖父,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?”杨雀问。

她腻在杨尚书的身边,满眼的孺慕亲近,让杨氏纳罕不已。

“我来是想看看你们在这里好不好。尤其是你,好长时间没见着,也不知你有没有闯祸,暴脾气有没有收敛些。”提起这个,杨尚书心里着实不痛快,但他不能说,得顾着脸面。于是就哈哈一笑扯到别的地方去。

“那祖父看到雀儿了,可有觉得与在京城时的不同之处啊?”杨氏笑着打趣。

杨雀心里对她倒底有隔阂,见她凑过来说笑,脸色不由得就淡了,眼睛看向别处不吭声。

杨尚书何等精明?顿时就发现了这情况,眉头一皱,一双厉眼在杨氏和杨雀之间来回梭巡打探。

“雀儿来这里原本是为了战威侯来的,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结果?杨鸦,你这个姑姑怎么办事的?”杨尚书眼睛一瞪,严厉地看着杨氏,眼角余光却盯着杨雀。

如果他没猜错,杨雀跟女儿杨鸦之间必是起了什么矛盾。

这可不行,都是杨家人,本就应该同心协力对付外人,自己窝里斗那是作死,是绝不允许的。

杨氏一愣——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杨尚书训斥了!

好像,她也没做什么啊?对杨雀不是一直这样的吗?既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,何至于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她?

杨尚书见杨氏一脸茫然,心里有了底。再看杨雀,脸色淡漠,也不看杨氏,分明就是对杨氏有怨念。

杨尚书摸了摸胡子,想了下就问杨雀对拓跋珪的看法,问她需不需要帮忙,搞定拓跋珪。

没想到杨雀视线扫了众人一圈,语气淡漠地说不需要,因为她已经对拓跋珪没感觉了。

“我已经不喜欢他了。”杨雀说,情绪很平静。

“不喜欢了?为什么?你怎么会不喜欢他了呢?”杨氏首先吃惊。

杨雀“嗤”地一声冷笑,反问:“姑姑这话问的奇怪!我为什么非要喜欢他?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需要什么原因!”

“可,可是你之前不是非他不嫁的吗?”杨氏有些结巴。
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非他不嫁了?”杨雀反驳。

杨氏回忆了下,杨雀的确是没有明确说过这种话。可是——“那你不是还为了他宁愿做妾过吗?”

“呵呵。”杨雀呵呵地笑了起来。“做妾?姑姑是健忘了吧?这做妾的主意一开始不就是姑姑您说的,并且想办法的吗?”

怎么都成她的主意了?杨氏彻底懵了!

“糊涂!”杨尚书听到这里怒火冲天,对着杨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。

“我杨家嫡出的孙小姐,何时沦落到要给人做妾的地步了?杨鸦,这就是你在信里保证的话?你心里还有没有杨家?难道你嫁给拓跋英那废物后也跟着变成废物了吗?”

这顿骂,杨尚书毫不留情,杨氏面红耳赤,拓跋瑢尴尬不已,唯有杨雀心中痛快!

骂完了杨氏,杨尚书又问杨雀接下来准备怎么办?是跟他回京城还是去登云州。

“不,我要继续留下。”杨雀说。

“为什么?”杨尚书很纳闷。“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拓跋珪了吗?还留在这里干什么?”看人家恩爱,给自己白眼吗?

杨尚书想不通,杨氏也是如此,所以她劝——

“你是还对他有幻想吗?可是看现在情况只怕是不可能了。不如你跟着回京城去,那里年轻英俊的人很多,总能找到个合适的。

要不然就去你爹的任上,虽说登云州不比京城,繁华也差了些,但是那地方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去处,未必没有好人家。

何况你爹是那里的主事,也没有谁敢欺负你……”

杨氏还要继续说,杨雀兜头就打断了她的话:“我自有主意,无需姑姑费心。”

这话真是不客气,杨氏脸色顿时很难看,杨尚书也皱起眉头。拓跋瑢忍不住说杨雀:“表姐,我娘也是关心你。”

“呵,关心吗?”杨雀扯扯嘴角,随后又很看了几眼拓跋瑢,点头道:“不错,表弟果然长大了,懂得维护自己母亲了。表弟,我忽然发觉你还挺不错的。”

被杨雀当着杨尚书的面夸,拓跋瑢有些得意,低了声音说了句“表姐夸奖”,有心想在外公跟前留个好印象。

杨雀看看他,忽然想起杨氏私下的话,心里就起了恶意。

轻移脚步,杨雀走近拓跋瑢,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娇娇软软地喊了声“表弟”。

她这举动顿时引得杨氏警觉。

“爹,我觉得雀儿年纪也不小了,该给她找个好归宿了。您跟哥哥商量下,看看身边都有哪些不错的人选让她挑挑吧。”

杨尚书“嗯”了一声,果然仔细地思索起来。

杨雀嫣然笑道:“不错的人选啊?这眼前不就有一个很不错的人么?”说着背对杨尚书给拓跋瑢飞了个媚眼。

拓跋瑢一愣,脸已经有些红了——他虽然纨绔,可那都是他去调戏别人,被人调戏这还真是第一次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生气恼怒还是觉得新奇刺激。

杨雀这个媚眼只是给杨氏看的!

果然杨氏就像被刺了一刀似的,差点没喊出来。

“雀儿别开玩笑,瑢儿算什么好!”她这话是为了打消杨雀的心思,却没想到惹火了儿子。

“娘,我怎么就不好了?”拓跋瑢气鼓鼓地。

“是啊姑姑,瑢哥儿是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弟,他怎样我还能不清楚吗?又不是外人不知道根底。”杨雀冲着杨氏笑的甜蜜,杨氏却像见了鬼一样唰地把头转了过去。

“瑢哥儿,娘不是那意思……”杨氏急忙解释。
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啊?”拓跋瑢不依不饶。

“这……”杨氏为难。她总不能当着杨尚书和杨雀的面说她看不中杨雀,说杨雀配不上自己儿子吧?那还不得捅了马蜂窝?

偏偏拓跋瑢一心想在外公面前留好印象,对自己亲娘拆台行为大为不满,见杨氏说不出原因,更是觉得自己亲娘不帮自己太过分。

“表姐都说了我不错!表姐从小在京城长大,见识过许多人,她的眼光能错到哪去?”

杨氏气的不轻,心里暗骂儿子:死小子,胳膊肘往外拐起来了!你娘还不是为了你着想?她杨雀从小在京城长大,见识过很多人,难道你老娘就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,就没有见识过很多人?

杨雀在一旁抿着嘴笑。

杨尚书看了看拓跋瑢,又看了看杨雀,点头道:“唔,雀儿说的是。若是在外边选人,不知道根底,还真不如选个自己人来的放心。杨鸦,你看瑢儿他和杨雀……”

“不行!”杨氏惊得差点跌倒,忍不住大喊一声拦住父亲的话。

杨尚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问:“怎么不行了?”

“爹,瑢儿从小被我宠坏了,到现在还跟个小孩子一样,他怎么配的上雀儿呢?再说了,雀儿可是咱们杨家的嫡长小姐,终身大事岂能草率?哥哥嫂子又不在这儿,若是贸然将两人配对,哥嫂知道了岂不要怪罪我?”杨氏陪笑道。

杨尚书拧着眉,诧异地问:“我何时说要将雀儿和瑢儿配成一对了?”

“啊?爹您不是这个意思啊?”杨氏讶然。不是那个意思干嘛要那样说?不是摆明了要让人误会吗?

“我想说雀儿和瑢儿年纪都不小了,这亲事上不能随便马虎了,最好是找个知道根底的自己人,免得有麻烦。”杨尚书看着杨氏意有所指。

想起自己的任务,想到杨家的身份,杨氏明白父亲这话说的对。外敌好挡家贼难防,要是娶进个不清楚底细的,那真可能会引来泼天大祸。

“原来这样,是我误会了。”杨氏松了口气。

“姑姑,怎么你很怕我看上表弟吗?”杨雀笑吟吟地看着杨氏问。

“雀儿别误会,姑姑只是……”

“我没误会,姑姑只是看不起我,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儿子,对不对?”杨雀依旧笑着。

“你怎么这样想呢?你是我嫡亲的侄女,姑姑怎么会……”杨氏强笑着辩解。

“呵呵,嫡亲的侄女啊……”杨雀呵呵地笑,忽然脸色一转冷冷道:“你放心吧,我不会看上你儿子的。”

“真的?”杨氏脱口而出,随即胀红了脸。

杨雀冷冷地看着她:“我发誓,我杨雀从没看上过拓跋瑢。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,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