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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送走了江丞相,苏湛吩咐下人将地上的人打理干净,厚葬。

    苏鸾听见自家爹爹的交代,心中微微诧异。而一直站在她身边,沉默的陪着她的男人却轻声对她解释道:“苏将军这么做是在顾着先夫人和江家的颜面,你不必挂怀。”

    苏鸾自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只是,从她娘亲书房里头那封信来看,她怕是早就知道自己这妹妹心怀不轨。只是无奈,怀着身孕又落进了她的圈套。那临终前的遗言,怕是根本就是江红绡凭空捏造的才是!

    苏湛交代完下人,抬眼看向唐明琲:“江家的那个婆子不是意外吧,此事可是你的手笔?”

    唐明琲沉默了一下,随后点点头:“没错,是我安排的。我不想鸾儿手上沾了血腥,也不想江氏活着,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苏湛摆摆手,示意他不必多说:“你做的对,做的很好……”

    说罢,他叹了口气,步伐沉重的背着手朝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苏鸾蹙着眉,看着自家爹爹那落寞孤寂的背影,目光微沉,不由悠悠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半晌,她开口道:“我一定会好好活着,陪着你老去,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的。”那语气似喃喃自语,又似对他许诺。

    唐明琲听见她的低语,眼睫微微垂下来,眸中温柔仿佛能将人溺毙一般:“嗯,一言为定。”

    京都的暗涌在宣王府的那场大火中渐渐退散,弥留的那余波也被江红绡出殡的漫天纸钱彻底掩了去。

    而与京都的一派安然不同,平江城此时正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。

    凌少堂穿着一身轻甲,受伤的右臂半吊着,左手提笔,蘸着朱砂,一边在羊皮卷上圈圈画画,一边对驻军的四位副将交代着接下来的排兵布阵。

    他眼底青黑,原本那双桃花里头溢满的都是些恣意与风流,如今,惟独剩下一片暗沉的肃杀。

    了婳穿着银色的轻甲,头发高高束成一个男儿髻,粉黛未施的脸略显苍白,她垂首站在廊下,目光盯着房内的男人愣愣的出了神,耳边全是方才军医的话,他说:“姑娘,你这脉象老夫万万不会诊错,定是喜脉无疑!这前三个月最是不安稳,劳累奔波都可导致胎像不稳,更何况舞刀弄枪,上阵杀敌……”

    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小腹,心中不由苦笑,这个孩子,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!

    就在她晃神的功夫,领了命的几位副将纷纷从房内走了出来,看见她,并没多意外。因着前几日见过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凶悍模样,对她颇有几分敬畏,纷纷朝她颔首,权当打招呼了。

    倒是房内的凌少堂,听见动静看了门口一眼,见她站在那儿,面上染上了几分意外。

    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,随后从案后绕了出来:“你怎么在这?可是寻我有事儿?”

    了婳看了他一眼,眸色有些复杂,突然生出一种想把一切坦白告诉他的冲动。她微微张了张嘴:“我……我有事想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便听见城墙那头远远传来嗡嗡的角声和咚咚的战鼓声。

    了婳浮起的心思当下沉了下去,到嘴边的话生生转成了:“算了,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,我想上阵了……”

    说罢,她将银盔戴好,毅然决然的朝府外大步走去。

    凌少堂看着她的背影,眸色中浮起一丝涩然,垂在身侧的手徒然攥紧了几分。爱啃书吧 

    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,他似再也无法忍耐一般,将半吊着胳膊的白绫一扯,回房将挂在架上的剑一提,便匆匆抬步追了出去。

    追到半路,正撞上端着汤药的老军医。

    老军医被他撞得倒退了两步,一见他这装扮,登时吹胡子瞪眼睛的朝他吼道:“胡闹!你这胳膊上头受得是毒箭,如今余毒未清,你这就是去自寻死路的!”

    凌少堂脚步顿了一下,回头朝他说道:“先生的医术,我信得过。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,人也只剩下一抹背影。

    老军医微微一哽,两道白眉紧紧拧着,微微摇头叹了句:“这一个两个都是这副犟驴模样!真真是让人不省心啊!”

    西北大军和平江城驻军列兵阵前,淮南王跨坐在一匹通体血红的汗血宝驹之上,手里握着一杆红缨银枪。枪头上隐隐泛着青光,一看便是淬了毒的。

    了婳依旧隐在阵后,听对方咿咿呀呀的叫着阵:“告诉你们主帅,莫要做那缩头的龟儿子了!若是真怕了,就出来给老子磕上三个响头,老子便求了我家王爷绕你们一城性命!”

    前几场对阵,西北大军并不知道苏禛已经回了京都,多少有几分顾忌。今日这叫阵,言语句句带着侮辱,大有试探的意思。

    了婳自知苏禛的行踪再也掩不住了,索性策马上了阵前:“尔等真是好大的口气,只是这大话谁都会说,真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!”

    说罢,利剑离鞘,白刃朝天一指。

    随即,尘烟四起,刀剑呼啸,叱杀连天。

    了婳不知道手里的剑已经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,割开了多少人的喉口,在气势滔天的喊杀声中,她双眸赤红,目光死死锁定了挥着银枪的唐元淮。

    她松开缰绳,踏着马背飞身而起,冷剑只刺唐元淮的后心。

    然而,唐元淮似乎背后生了眼睛一般,猛然矮身一闪,便躲过了她凌厉的杀招。

    唐元淮鹰眸微微眯起,不禁开口问道:“从看见你的第一眼,本王就觉得你似曾相识。你与卿儿是什么关系?!”

    了婳听见姐姐的闺名从他口中说出,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栗:“闭嘴!你这种畜生不配提起我姐姐的闺名!”

    “你竟是卿儿的妹妹?!”唐元淮诧异了一瞬,随后咂咂嘴,“你姐妹二人这神韵倒还是真像!不过,卿儿可比你温柔多了!”

    了婳见他变本加厉,眼中的戾气更重了几分,提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,手背上隐隐爆着青筋。

    森森的剑刃上凝着绯红的血色,剑尖闪着莹莹寒光,朝马上之人劈头砍去。

    唐元淮一跃而起,将将躲过第一招,第二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。在左闪右躲之中,他颈间的玉佩自领口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了婳眼神落在那玉佩上,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,全身僵了一瞬。

    而就在这一瞬间,锵的一声,她手中的利刃被他挑开。那坚利如芒的银枪头便插向她的心口。

    “不!”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穿过这片人间炼狱,落进她的耳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