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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:“薛家小子,老夫旧部遇难,劳你去京督府寻程胥,转告他程家有变,让他速归。”

    能以这种口吻与他写信的,自然也就只有赵四爷了。想来这信中的旧部应是程深,那位曾隐在护国军背后的军师。

    程深当初转投淮南王门下,薛知易一直难以释怀,甚至怀疑当初害他薛家马革裹尸的细作就是此人。

    看来,还是他轻率了,这位程军师怕是深入敌营,与虎谋皮去了。

    他带着这信,匆匆便赶到了京督府。

    只是程胥的反应实在让他出乎意料了些,他听了转告之后,只惨淡的笑了笑,与他拱手道谢,并没有急着收拾行囊,赶赴西北。

    薛知易心中有些隐怒,口气不善的质问道:“程胥,这信你是没看懂吗?!国公爷说,程伯父遇难!”

    程胥抬起头,苦笑一声,带着嘲讽与他道:“你不是还怀疑过我程家是细作?如今他遇难,你该高兴才是,怎么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急切几分?!”

    薛知易被他这句话刺的有些胸口发堵,他垂下眼,郑重的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程胥摆摆手,干笑两声:“不必。劳烦薛掌柜送信来了,在下便不远送了。至于我程家的家事,就不劳薛掌柜费心指点了。我爹……有他必须做的事……我这个当儿子的,也有自己该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薛知易蹙着眉,深深看了他一眼,本想张口再说些什么,可却被前来呈递诉状的衙役给打断了。

    他转身踏出房门,隐约听见身后的衙役禀道:“大人,府头有一名做林青田的庶民,要状告苏府的大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薛知易步子一顿,眼睛眯了眯,随后大步朝府外走去。

    这一出府门,还没等他抬眼寻着林青田,就见一人冲到了眼皮底下来。

    “肖四爷?”薛知易抬眼扫过他那张脸,半晌才似问非问的开口。

    见他记起自己的名字,肖四忙笑道:“正是在下,正是在下。今日在这儿碰上薛掌柜,实属缘分,不知薛掌柜可否赏脸,与在下一道品几杯清茶?”

    听了他这话,还没等薛知易有个回应,他身后的林青田却先慌了,忙扯了他袖子一把:“四……四爷……您不在这,小的……小的……”

    肖四看他那窝囊样儿,怕他说漏了嘴,坏了自己的好事儿,脱口斥道:“我跟你说,我能帮你安排的可都帮你安排了,至于其他的,那可都看你自己!”

    说完,一把挥开他继续对薛知易赔笑道:“薛掌柜,您看……”

    薛知易将余光自林青田身上扫过,眉头几不可察的微蹙了一下。

    林青田大约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抬头看了他一眼,又赶忙避开视线。大概是因着薛知易平日里都在书斋里头,甚少出门,所以这林青田对他也是只闻其名,未曾谋面过,眼下竟没有认出他来。

    “薛某倒是有些空闲,可是肖四爷您……怕是没这功夫吧?”说着,他看了一眼缩在他身后的林青田。

    肖四哪能轻易放过这大好的机会,见他眼神落在林青田身上,忙解释道:“怎么会呢!这人啊,是我一个老乡的远房亲戚,有些冤情要诉,在下不过帮着照看一二罢了。我这有大把的功夫!”

    林青田刚被肖四训斥一番,眼下又见这人始终别有深意的打量着他,怕漏了马脚,忙退到了一边儿去。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那薛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

    “薛掌柜这边请……这边请……”见他应了,肖四眉开眼笑,忙在前头带路。

    薛知易跟在他身后,慢悠悠的走着。其实对于肖四为何见到他如此激动,他倒是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想到这,他不禁摇头一笑,这人刚帮了那林青田给苏家那位祖宗寻了麻烦,若是知道自己所求之物出自她之手,不知他会不会后悔的扇上自己几个嘴巴了。

    果然,这肖四领着他进了那泰和茶苑,便搓手与他说道:“薛掌柜,想来您也知道,在下这专门给宫里头的姑姑们跑腿儿。可这有些东西,都不是能拿在明面上买的……您看您那儿的话本子……”

    薛知易抿了口茶,打断他道:“不是在下不肯卖肖四爷这面子,只因这是鸾歌先生定了的规矩,在下怎好私自破了去。”

    肖四一愣,心里头有些恼,可他知道,眼前这人和京都里不少贵人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,人家叫他一声爷,不是因着敬他,而是给他颜面。不过他这颜面,也只值这一声称呼,可换不来其他的。

    他沉吟了一会儿,开口试探道:“不知薛掌柜可能给在下引荐一下那位?”

    这鸾歌先生神秘的很,除了这天时书斋的薛掌柜,这整个儿京都怕是就没有见过他的人了。

    若是他能见上这位一面,那他在宫里头,怕是就能得了那几位姑姑的青眼,若是那几位帮他美言几句,混个闲职,想来是轻松。

    想到这,他忙补了句:“只要薛掌柜肯帮忙,在下定有重谢。”

    薛知易犹豫了一下,略带为难道:“引荐一二也未尝不可,只是眼下这位身份有些特殊……”

    身份特殊?!难不成是那位郁郁不得志的秀才老爷?

    肖四摸了摸下巴,咂咂嘴,道:“没关系,在下怎么也要前去试试,即便见不到人,也算了了这桩念想了!”

    “也好。”薛知易点点头,随后淡淡开口道,“这人现在就住在定国将军府,是那苏家前些日子寻回来的嫡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句话,宛若晴天霹雳,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,直将他炸的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这话……当真?!”他磕磕绊绊的问道。

    薛知易面色如常,甚至带着几分笑意,认真的点头应道:“自然当真。”

    鸾歌先生是苏大小姐……

    他方才帮着那林青田状告的……岂不就是鸾歌先生?!

    他越想越心惊,脑子里猛地跳出前些时日将军夫人对他交代的话……

    她说什么来着……

    哦,对了,她说那小姐是个乡野长大的泥腿子,畏畏缩缩,怕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,是个上不得台面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