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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圣上不语,端坐着看向他,目光里带着探究。

    苏湛则一脸坦然,恭敬的站在下首,仿佛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忠君之臣来觐见君主一般。

    半晌,圣上开口道:“爱卿此番前来,怕是不只禀明军情吧?”

    能在当初那暗潮汹涌中勤王登基的之人,必然不是凡类。既然圣上已然看透,他就无需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。

    苏湛抬头,拱手直言道:“末将是前来自荐的,臣恳请圣上允臣点兵出征。”

    “爱卿,就此颐养天年不好么?苏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,你失散多年的女儿也已经寻回,爱卿为何非要出征呢?”

    圣上有些想不明白,想着近日这一连串的弹劾奏折,全都是诋毁苏家的。他看的明白,是有人觉得苏家的势头太盛,故意打压。

    即便说的人的再多,他也不曾动摇,因为他明白得很,苏家一门忠烈,根本不屑于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。

    可是三人成虎,他不能看着苏家被人冠上不忠不义之名。本想寻个由头收回兵权,压一压势头,替他们掩护一二。

    不曾想,在这档口,他接到密奏,苏禛被牵扯进了旧案,那平江城布防图也跟着失窃,虽无证据,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总能动摇那本就不踏实的人心。

    眼见着这对父子被人一起拖下水,他这个九五之尊却无能为力。好在苏湛拎得清,不仅没掩盖事实,反而自己在朝上大喇喇的上奏,让他有了从轻发落的借口。

    他将兵权转给自家侄子代为暂管,明眼人都能看得出,这圣上的心根本就是偏的,这兵权看似转给了唐明琲,可谁不知道,这唐明琲和苏家嫡女是什么关系?!

    眼下既然已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,这苏将军又何必来自寻麻烦呢!

    苏湛没想到圣上心里会如此百转千回,他一本正经的与他分析道:“南越国近来得了一员猛将,善骑射,臣与他交手两次,都只是险胜。如果此次对阵,带兵将领对他的招数不了解,很可能会吃亏。眼下内忧已让圣上烦心许久,这外患便由臣为您挡了去吧!”

    许是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动容,圣上的面色缓和下来,但是依旧没有应下他的请求,却也松了口道:“爱卿先退下吧,此事容孤想想。”

    苏湛知道这事情急不得,眼下利弊已经铺展在圣上眼前,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,便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边境军情虽急,但因着苏湛的部署,尚可拖延一段时日。眼下最急切的便是淮南王。

    淮南王的大军驻扎在了平江城外的十里亭,因着平江城三面环山,一面临水,唯一进城的道路是一条狭窄的只能并排通过两人的山涧,他怕城内有伏兵,索性直接原地修整,差人马不停蹄的连夜进京请着入城的旨意。

    毕竟是奔丧,圣上当然不会将他拦与城外。索性御笔一挥,直接下旨,令大理寺少卿凌少堂及玄武将军苏湛共同护送太妃棺至平江城。

    其实,这一差事原本与苏禛无关,毕竟只是一口棺材,又是从京都到平江城,一路开阔的不得了,连个匪患都没有,哪里用得着这玄武将军护送。

    可是这苏禛却三次进宫,只为与凌少堂一同前去。圣上疑惑,屡屡发问,这苏禛却衣服义正言辞的模样,说什么太妃棺,又是淮南王的生母,只由一个三品大臣护送,未免太折损淮南王的颜面,为表圣上对其重视,他理应一同护送。

    这番言辞虽在理,可是圣上也不是傻的,怎么可能被他几句话敷衍,见他实在不漏口风,也懒得与他周旋,索性应了他,只交代凌少堂多留意他一些。

    于是,八月二十四,凌少堂和苏禛便带着一队人马,拉着太妃棺,出了西城门。

    而就在那日下午,一辆寒酸的马车进了京都。

    赶马车的男人一身粗布衣,三角眼,瘦的尖嘴猴腮的,胳膊上还缠着白色的孝布。

    车厢里头,隐隐传来一道呜呜声,带着些许哭腔。

    随后便听里面响起句叱骂:“折腾什么!你个丧门的赔钱货!给我老实呆着!”

    这骂声若是给苏鸾听见了,她定一下就能辨得出,毕竟这套骂人的说辞她听了十来年。

    没错,这赶车的正是林青田,马车里头则是林老太,小李氏和那林燕燕。

    为何不见林老爷子和林兴文?

    那可就说来话长了,这林兴文被唐二爷差人从牢房里带出来,便得了场大病。不过,这病可不是被人打出来的伤病,而是那花柳病。

    之前在桦川镇,苏鸾便见他随着镇上的纨绔出入花楼,那时候,他便染上了这脏病。

    可这花柳病都有个潜伏期,初一开始,只是发痒发热,几日好,几日坏,这林兴文根本没将这当回事儿。

    可是,也不知是那大牢里头的湿气太重,还是他被那刑罚伤了元气,出了大牢之后,那病便一发不可收拾。先是发热,随后便是全身溃烂,最后更是连吃食也入不得口,生生病死了去。

    这林兴文一死,林青田便一蹶不振起来,日日都混迹在赌坊里头,全家的生计全靠着小李氏浆洗衣裳换得的那几个银钱。

    直到前几日,一位打京都来的贵人,进了他家那破败不堪的院子。那人先是打听了苏鸾的身世,又与他说明了来意,最后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做定钱,直勾得他心思大动。

    当夜林青田便将拉家带口,收拾了全部家当上了马车。一开始,林老爷子只当是有人要他们去京都,走到半路,无意听见了林青田与林老太的对话,当即气的一口气没上来,两脚一蹬,归了天。

    没了林老爷子,林青田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,一路日夜兼程,生生将十日的路程缩成了六日。

    眼下进了京都,他直奔那如意坊驶去。将马车停在门口,将那帘子一掀,对里头喝了一嗓子:“给老子消停些,不然有你们娘俩好看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