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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宁安阳抿了抿唇,担忧道:“你该不会真要回去吧?”

    “自然得回去,不然岂不是让她白费苦心了?!”苏鸾眼中闪过颇有兴味的光芒。

    八月十四,中秋节的前一天。

    苏鸾刚出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,她抬眼一瞧,忙失措的后退了一步,带着些惶然脱口唤道:“琴香?”

    琴香朝她行了个礼,才开口说道:“奴婢是奉夫人之命来请小姐回府的。”

    “姨母找我?”苏鸾眸色微动,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。

    琴香定睛看了看她,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软弱无害,方才她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一丝玩味闪过。

    “小姐请随奴婢这边来。”琴香躬身走在前面,为她引路。

    苏鸾跟在她身后,眼神不经意的打量着她,随口问道:“琴香,你跟在姨母身边多久了?”

    琴香步子一顿,规规矩矩的应道:“琴香是陪嫁丫鬟,自夫人嫁进将军府,便一直侍候着。”

    竟是陪嫁丫鬟么……

    真是不巧,看来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。

    她不在开口,垂眸随着她拐进了一个巷子,在一抬软轿边住了步子。

    “夫人,小姐来了。”琴香附在轿边,轻声禀道。

    随后,一只纤手将轿帘挑开,露出帘子后头那张颇有些姿色的脸来。她媚眼微挑着,朱唇轻启,柔声道:“明日就是中秋夜了,府上要摆宴席,你今日便与妾身回府吧!”

    苏鸾看了她一眼,小声道:“姨母之前不是还怀疑鸾儿的身份么……如今,这么跟您回府,怕是不合规矩吧。”

    江红绡淡淡的看着她,如嘲似讽道:“老爷和禛儿不是暂时认了你么?!既如此,那边没什么规矩可说了。只要你还是将军府的小姐,那边该回着府上去,若有朝一日不是了,你便是再想去,那也是去不得的!”

    “姨母说的是。”苏鸾垂眸,面色平静道。

    江红绡看了她一眼,语调悠悠道:“老侯爷那边,你知道该怎么交待吧?”

    苏鸾点点头:“鸾儿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就好,午时过后便到府里来吧!”说罢,便放下轿帘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她乖顺的应道,看着那软轿悠悠的从巷口没了影儿,这才转身出了巷子,进了府门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苏禛回了侯府,直接进了听雨轩。

    见苏鸾正在收拾衣物,他突然有些气闷,一把拉住她的胳膊:“你答应她了?”

    苏鸾一怔,抿了抿唇:“嗯,不答应她,怎么能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?!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苏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,眉头死死的拧着:“她若是在算计你呢?你该怎么办?!”

    苏鸾拍了拍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,安抚似的说道:“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,她动不了我。再说了,不是还有你和爹爹在呢嘛!”

    苏禛叹了口气,摸了摸她的头,嘱咐道:“别逞强,出了事先保护好自己,我会派人盯紧她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放心吧。”苏鸾轻松淡定的朝他笑了笑,续又说道,“祖父那边,还得拜托大哥帮我好好说上一说。”

    苏禛无奈的摇了摇头,算是应下了。

    午时一过,一辆金顶楠木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。

    苏鸾带着自家大哥指派给她的贴身丫鬟铃铛下了马车,被管家迎进了府门,一路穿过花墙小径,直接送进了掌珠阁。

    一推开门,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。

    雕花圆门,浅粉色的垂纱幔子,金丝楠木的雕花床榻,榻边还有个红漆小木马……

    她眼眶一热,疾步走到梳妆台前的,伸手拉开那镂着百花争春的妆匣子,只见那里头放着慢慢一盒子的草蚂蚱,大多翠绿的草叶已经变得枯黄,有几只还略微带着些绿意,一看便是新编的。

    她把那蚂蚱拿出来,放在手心里,眼中带着泪,唇角却是忍不住的翘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铃铛,你看,这是我爹爹便给我的!”她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般,迫不及待将她手里的小玩意显摆给身边的人看。

    铃铛一愣,随后点头赞道:“大将军的手艺真好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编得跟真的一般。”她喃喃道。

    铃铛看着自家主子那闪闪发亮的眼神,不由得弯了唇角。她将手上的包裹打开,把为数不多的几套衣衫叠好,转头与主子道:“郡主,这衣裳奴婢帮你收到柜子里吧!”

    苏鸾漫不经心的应了个“好”。

    铃铛无奈的摇摇脑袋,转身进到内间,刚一拉开柜子,便不由惊呼出声。

    苏鸾听见动静,忙起身问道: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铃铛指了指那柜子,道:“郡主,你快来看……”

    苏鸾撩起珠帘,走了过去,随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,半晌才缓过神来: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她伸手抚过那柜子里的衣裳,从三岁到成年,春夏秋冬,四季俱全。有上好的云锦宫装,还有棉麻的小袄,轻纱的罗裙,最中间还挂着一身火红的锦缎嫁衣,金凤银缕,肩领一周坠着十八颗圆润莹白的东珠,华丽异常。

    她嘴角翘了翘,眼底止不住的泛酸,她伸手捂住眼睛,微微哽咽出声。

    是她不孝,让爹爹空等了这么多年……

    她不敢想,他那个威武的爹爹是用怎样的心情默默的,替她准备这一切的。又是抱着怎么渺茫的希望,年复一年的盼着她归来的。

    “郡主……”铃铛嗫嚅着,呆呆的看着她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她是孤儿,从小便被带进暗卫营,她被教导该怎样掩饰身份,该怎样伺候主子,该怎样杀人,但是唯一没被教导过该怎样安慰别人。

    苏鸾移开手,拭掉脸上的眼泪,对上她担忧的眼睛,摇头道:“我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铃铛咬了咬下唇,跪下垂首道:“郡主,奴婢是不是惹你伤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苏鸾伸手拉起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一点的小丫鬟,温声道:“没有,我只是触景伤情,不是你的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