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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任一慈手指不可抑制的发着颤,直到感受到她虚弱的脉象渐渐平稳,才朝他点头道:“没事了……”

    朱小娘子听了这话,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,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幸好,幸好她赶上了!

    任一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
    朱小娘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,微微哽咽道:“我看见有小江村的村民被士兵护送到了难民署。我没看到鸾儿妹妹,就找人打听了一下,结果,就听说她染了瘟疫……”

    “桦川镇不是封锁了吗?这些药你是从哪……”

    朱小娘子垂下眼,抿了抿唇角,道:“是薛掌柜帮我的,我们从镇子的地下渠偷偷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地下渠?!”任一慈猛然抬眼看着她,一双眼里说不出是怒还是惊,最后只苦笑着道了句,“小娘子真是疯了!”

    地下渠,那是什么地方?!那是桦川镇排污的地下水道,阴冷潮湿不说,就单这几日的洪水,那里头就足够污秽,最是容易染瘟疫。

    朱小娘子抬起眸子,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睛,沉声道:“我没疯,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!当初如果不是鸾儿的那支山参,我这条命早就没了。若是我明知道她危在旦夕,还不来救她,就算是活着,我也会日日生不如死。”

    任一慈蹙着眉,叹了句:“那也不该是你来,你还有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该是我?难道该是我爹?该是我夫君?”她苦笑一声,“除了我自己,我谁都舍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任大哥,我当初若是死了,根本没机会陪孩子这么久,我知足了,何况,我现在能站在这儿,就说明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一笑,随后将拿来的包袱打开,把里面的草药一样一样的摆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药草是从阁楼的藏药间里拿出来,半点污秽也没沾染上,我知晓的药理不多,只能凭着印象拿了这些,你快些看看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拿的对,光是那回命丹,就能吊住她二人的一口气了。要是师傅知道,你这般糟践他这灵药,不定怎么心疼呢!”任一慈叹了口气,无奈的摇摇头。

    当年,是朱掌柜将食不果腹的他带回了桦川镇,朱家给了他太多温暖,他无以为报。朱小娘子与他来说,像妹妹一般,他既然拦不住她,就只能尽力护住她。

    朱小娘子低笑一声:“爹才不会心疼,不过是药,哪抵得过人命珍贵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我出来!”任一慈拉着她,将她带出洞口,交代道,“你一会儿就坐在这熬药,不许进山洞半步!等晚一些,我会求国……求前辈送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朱小娘子一听,顿时皱了眉:“我不走!我得看着鸾儿好来,不然你叫我如何安心!”

    “不行!你绝对不能留在这!必须回去!”任一慈冷了脸,朝她说道。

    “任大哥!”朱小娘子隐隐有些哭腔。

    任一慈丝毫不为所动,斩钉截铁道:“不用多说了!此事没得商量!”

    知道他软硬不吃的性子,朱小娘子轻哼了一声,气闷的接过那些药材,抱着陶罐坐到火堆旁,闷声熬起药来。

    回命丹这东西,虽然能救一时急症,但却只能用上一回。多服无益,反而能让人丧命。要想这人能好起来,还得对症下药才行。

    浓重的草药味顺着风飘散开,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嘴里发苦。

    苏鸾混混沉沉的,依稀听见耳边有人低声诱哄着:“鸾儿,张嘴,把药喝了好不好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温柔,让她舍不得拒绝,她缓缓张开嘴,蹙着眉将那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唐明琲表情一柔,心疼的轻吻了下她的额头,喃喃低语道:“鸾儿,没事了,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当夜,朱小娘子到底没能拗过任一慈,被赵四爷亲自护着,送回了驻军营地。

    因着药材充足,又听说了淮南王最近的猖狂举动,赵四爷索性没再回去,而是直奔了京都。

    三日后,苏鸾和春樱终于退热,除了身子有些发虚,已没什么大碍。

    许是因着心中的恐惧与焦虑消失,唐明琲的风寒也渐渐痊愈。

    于是,几人从小桦山一路下到了官道上,朝着驻军营地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他们刚到驻军营地,就见村民将张副将和沈知县团团围住,乱哄哄的吵嚷着。

    唐明琲蹙着眉,拉住之前为他引路的少年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

    那少年一愣,见是唐明琲,忙拱手答道:“禀世子,眼下洪水已退,不少人感染了瘟疫。随军的大夫说要焚烧尸体,杜绝感染。但这村民大都无知,说什么对祖宗不敬!死活拦着不让烧!这不,眼下都闹到张副将和知县这来了!”

    苏鸾挑了挑眉,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袖子,对他道:“这事儿,当官的说还真是没用处,得神医来,才让人信得过。”

    说着,两人将眼神落在任一慈身上。

    任一慈揉了揉眉心,叹了口气,只好朝人前走去。

    他先是一拱手,然后朗声道:“各位村民,在下是济世堂的任一慈。”

    周围的村民一见他,先是一愣,随后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起来……

    “前头那人说他是谁?是任大夫?”

    “对!是任神医!”

    “他这是干什么?难不成也要劝着咱们烧尸体不成?!”

    “先听他说说!”

    任一慈清了清嗓子,才开口道:“在下知道,各位乡亲的亲人离世,心中悲痛。可是,这尸身,却是万万不能土葬的!”

    下面的乡亲一听,露出了不少抵触的神色,看他的目光也不善起来。

    任一慈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。我知道各位心中为难。可是,咱们有目共睹,这难民署里,已有不少人因为瘟疫被隔离。而这原因,想必大人们也给大家说过了!正是因接触了尸体和污秽的水源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火葬,将这些尸体焚烧,才能杜绝瘟疫的扩散。人死不能复生,可活着人万不能再因此而遭难了……任一慈在此请求各位乡亲,以大局为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