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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莺莺被他娘这一巴掌打得一懵,心底哇凉哇凉的,颤着声音喊道:“你是我亲娘啊!哪有亲娘逼着自己的闺女给傻子生孩子的啊!”

    “他是傻子!可是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!那屠户又是个能挣的!以后你怀了身子,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!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呢!哄男人哄不住,哄个傻子你也哄不好吗?!”王氏连哄带骂把她从地上扯起来。

    听着那断断续续的骂声,苏鸾看了唐明琲一眼,见他神色不耐,显然不待见这林家人。

    她扯着他的袖子快走了几步,进了孙家的院子。

    孙大娘见她过来,忙放下手里头的活计,朝她一招手:“鸾丫头,快过来给奶奶瞧瞧。”

    苏鸾笑吟吟的过去,揽着她的胳膊:“孙奶奶,我们过来给你送年礼。”

    说着,将唐明琲手上的红布包接了过来,放在一边的箱笼上。

    “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啊!哎哟,我瞧瞧这鸾丫头……大了,出落得和你娘真像,都是顶好看的闺女。”说完,她神色一顿,想起林家的事儿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瞧奶奶这是说什么呢!年岁大了……不中用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奶奶,不都说这人在一起久了,就长得像了嘛!我娘养我那么久,我该像她……”苏鸾握着她的手,宽慰道。

    “哎,还是我们鸾丫头会说话啊。丫头啊,你是什么时候知道……知道那件事的啊?”孙大娘是想探探她口风,看她是真的记得,还是从别处听得风言风语。

    “我爹娘出事的第二天,应该是一下吓着了,以前的事儿就都想起来了。”苏鸾垂着眼,声音很淡,就像在说旁人的事儿一样。

    孙大娘轻叹一声:“想起来就好,想起来就好啊……”

    她干瘪的手摸了摸苏鸾的发髻,满眼的心疼:“奶奶知道的也不多,只知道你是雪柔两口子从桦山东头那官道上救回来的。那时你也就三四岁的模样,穿着一身的麻布衣赏……就算你想不起来,有朝一日,奶奶也是要替你娘告诉你的。”

    苏鸾抿着唇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而她身后的唐明琲,背脊突然僵了一瞬,低着头看着她的头顶,眼神里是无人能懂的晦暗不明。

    从孙家出来,苏鸾兴致不高,往日神采飞扬的眼角,今日也耷拉着。

    一时无语。

    走到胡同口,唐明琲突然拉住她:“你当年是被人拐走的,关在京郊的谷仓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笃定,眯着眼望着那双看似清澈,却总让人看不透的眸子。

    他该认出来的,那里头的神采无人能及。当年的小姑娘一点点褪去了婴儿肥,那双皎洁的眸子和眼前因为愤怒而瞪着的杏眼相重合。

    “你调查过我?不,不对,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的!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苏鸾被他的话震得忘了挣开手,一双眸子不复之前的柔和平静,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。

    唐明琲没有回答她的质问,而是接着追问道:“你是自己逃出来的?”

    见他神色里泛着关切,苏鸾缓和了下眼底的冷意,平静答道:“嗯。装病,人贩子怕我死了晦气,就把我丢下了。”

    像是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突然碎了,他松了一口气,看着个头将将到他肩膀的小丫头,淡笑了下:“不是说我会找人回来救你的吗?怎么不等我呢?!”

    “要不要跟我走?”

    “我会找人回来救你的!”

    苏鸾诧异的抬头看向他,难以置信的问道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    唐明琲看着她呆愣的模样,张开手臂把她搂进怀里: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当年他从谷仓里逃出来,一路跑一路跑,可是终归年纪太小,等他强撑着一口气被人救起,送到伯父府上的时候,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这一晕就是三天,等他醒来,差人去他口中的谷仓救人时,已是为时已晚。

    他以为,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
    那双缀着万千星辰的眼,成了他这十年来的梦魇。

    如今……

    她竟这般站在他面前,以妻子的身份。

    苏鸾被他圈在怀里,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着。

    他是当年的小哥哥?!竟然是小哥哥……

    回忆像一颗急速飞来的石子,砰的一声,将两人之间本就被磨得只剩薄薄一层隔膜打得稀碎。

    苏鸾眉眼柔和下来,原本垂在身旁的手轻轻环上他,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,温声宽慰道:“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,我怎么能把那么重的赌注压在你上呢,万一你没赶得及,我真的遭遇了不测,你该怎么活呢……”

    她不能那么自私,让他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愧疚。

    “我当是谁呢,光天化日的这么不要脸!倒是跟你娘一样,一脸的狐媚相,就会勾引男人!”一声尖利刺耳的嘲讽打破两人重逢的温情。

    苏鸾根本不用看,光听着声音就能辨出人来——林莺莺。

    她从唐明琲怀里探出脑袋,朝她冷笑着呛了一声:“我抱的是我家夫君,你嫌碍眼你倒是绕路走啊!”

    林莺莺压根没想到,往日任她怎么酸也不应声的苏鸾,如今竟回呛了她。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好得意!别以为我不知道,当初不过是你以死相逼才嫁过去的!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!呵!”林莺莺虽满脸的嘲讽,可眼神落在唐明琲那张好看的脸上时,心中的嫉妒却再也掩不住。

    凭什么?!凭什么她这个野种就能嫁个贵公子似的人,而她就要给个傻子传宗接代?!

    苏鸾见她眼神飘忽,始终打量着自己身边的男人,眯着眼冷声道:“是!我是以死相逼了!可你就算以死相逼,却还是嫁了个痴儿,你说我该不该得意?!”

    她一贯不愿逞口舌之快,可不代表她就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。

    林莺莺只感觉一把刀明晃晃的插进了她的心口,喉咙里像哽了一根刺,疼得她发不出丁点的声音。

    苏鸾看着她,毫不客气的说道:“别摆出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模样,林莺莺,记住!别来招惹我!”

    林莺莺红着眼,浑身颤抖,可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,尖叫一声转身跑进了院子。

    唐明琲扑哧一声笑,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我家夫人可真凶!”他喊她夫人,宠溺的语气像加了砂糖的蜂蜜,甜腻腻的。

    苏鸾刚从怒火里回神儿,很自觉的忽略了那声夫人,小声辩解道:“我明明是为了保护你好不好!你没看见她那恶心的眼神吗?”

    唐明琲拉过她的手,攥在手心里,一本正经:“没看见,光顾看着你怎么发火了!”

    苏鸾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,低着头小小声的问了句:“很凶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唐明琲看了看她,打趣道:“可凶了,像只护食儿的小奶猫似的。”

    苏鸾听出这人是在故意与她逗趣,轻哼了一声,不再理他。

    一个人迈着大步走在前面,手指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扣着,她挣扎了两次没有成功,心里却后知后觉的觉察出那么一丁点的不对头来。

    她偷偷瞟了两眼身边的人,发现那双眼中原本的探究与疏离统统不见了,此时只剩一汪温柔的眼波,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。

    这充满爱意的眼神是什么鬼?!

    假的吧!一定是她看错了!

    他见她的时候,她也就是个奶娃娃,身量不过凳子高的小豆丁,一见钟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!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的!导演组会被寄刀片的啊!

    苏鸾咽了口唾沫,思来想去,觉得只有一个理由最靠谱!那就是他可能因当初的承诺对她小有愧疚!如今可能只是在弥补他心头的遗憾。他应该当她是小妹妹在照顾吧……

    对!一定是这样的!

    腊月二十八,镇上大集,热闹的紧。

    苏鸾想着也去凑个热闹,顺便添点年货。从柜子里翻出最厚实的夹棉长袄,又围了个带着兔毛兜帽的斗篷,这才出门。

    一推门,一眼便瞧见半个时辰前就去牵马准备出门的某人。他正站在院子前,挑眉看着她胖了两圈的身子:“要去哪?”

    苏鸾回头,眨了眨眼:“你还没走啊?!我去镇上买年货啊,虽然只有咱们两个人,可过年还是得热热闹闹才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要走着去?”他眉头一蹙,看着她那一身防风抗寒的装扮。

    苏鸾摇摇头:“当然不是,村头刘大爷家有牛车……”

    唐明琲不等她说完,颇为无奈的打断她:“挤在一群妇人中间,听她们一路吵吵嚷嚷,那么多人,买完东西你要抱着回来吗?”

    额……苏鸾着实没想那么多,往年都是她跟着两位先生搭马车去的,着实没有经验。

    “我骑马带你去吧。”话落,他拍拍马背,俯身扯了下苏鸾的袖子,“上马来。”

    苏鸾被他圈在怀里,背后靠着他厚实的胸膛,头顶上是他温热的呼吸,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,浅浅淡淡的,让人忍不住细嗅。

    他一手稳稳拉着缰绳,另一只手缠在她腰间。

    苏鸾有点害羞,脸颊发烫。自打相认,这人就像被解开了封印似的,原本高冷禁欲的扑克脸也不知道被他藏到哪去了,就连一向规矩的手脚也不老实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