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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大龙愣住了,刚才那些大道理在此时此刻全都排不上用场了,仿佛都是没有用的废话。

如今该怎么办呢?他不停地在心里询问自己,到底该怎么办呢?最有的结果就是结婚,奉子成婚。

“放屁!”唐天宝恶狠狠地骂道。他在骂陈大龙,也是在骂自己。

“那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?”陈大龙反问着唐天宝。他一时间是想不到打胎这个字眼的,因为他知道余梦是深爱着唐天宝的。他们在一起巫山云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这样的关系,又遇上了这样的事,不结婚还能干什么呢?难不成还要让余梦打胎?陈大龙忽然想到了这个不仁义不道德的方法,然而这个想法稍纵即逝,他是不会给唐天宝出这样的馊主意的。他毕竟是唐天宝的好兄弟。

“大龙,你应该了解我。其实,我不喜欢余梦。”唐天宝犹豫了一会儿,接着说,“我不想和她结婚。”

“我日!小宝,不是我说你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。你不喜欢人家,不想和人家结婚,那你为什么要和人家发生关系?你把余梦当什么人了?”陈大龙的大道理又来了,仿佛决堤的江河来势凶猛,波涛汹涌,大浪拍岸。

“打胎……”唐天宝不想再听陈大龙的废话,他自己的心里早就有了主意,只是来问问陈大龙,听听他的意见。看看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少。

“什么?”陈大龙惊诧地嘴巴都张成了一个“O”形。

“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。”唐天宝害怕把事情闹大,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
“不是。你知道打胎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吗?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说,还会有生命危险的。小宝……”陈大龙帮唐天宝分析着打胎的种种可能造成的坏处,并且还加上了自己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。

唐天宝坐在那里黯然神伤,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,拿出了两支,递给陈大龙一支,自己衔在嘴上一支。

唐天宝把香烟点燃了,深深地吸了一口,吐出一大团烟气。他双眼睖睁着,若有所思。

“余梦怎么想的?她同意打胎吗?”陈大龙也吸了一口,一边吐着烟气一边问道。

唐天宝只是摇头,却不说话,继续吸着手中的香烟。

“她是不是不同意打胎?”陈大龙问道。

唐天宝把手中的香烟,在烟灰缸里弹了弹,慢吞吞地说道:“我没有跟她提过。”唐天宝的脑子里选入了一阵沉思,往事一幕幕,所有和余梦的点点滴滴,都一一在他眼前浮现了,他仿佛进入了幻界,前面的陈大龙已经不是陈大龙了,而是余梦。泪流满面的余梦,正哭着,喊着,朝自己走来。

“那你怎么不和她谈谈?”陈大龙问完,忽然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,说,“你丫的不会是想让我帮对余梦说这事吧?”

唐天宝傻愣在那里,缄默不语。陈大龙把手在唐天宝的眼前晃了晃,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。

唐天宝回过神来,摇着头说:“不是。”

“你小子可别竟干这种拉完屎让别人擦屁股的事!”陈大龙还是埋怨。

“哎。”唐天宝叹了一口气,说道,“关键是现在余梦躲起来了。大龙,你知道吗?其实,我最担心的就是她把孩子生下来。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,我是不想做这个父亲都不行了。”

“她辞职了?”陈大龙问道。

“不知道,反正突然间就消失了,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。”

这时候,菜已经陆陆续续地上齐了,唐天宝夹了个水煮的花生,放到了嘴里,一筹莫展。

“余梦临走的时候有什么征兆吗?”陈大龙若有所思地问。

唐天宝思索了片刻,他是当局者迷,他已经完全忘记了,他那里还记得什么征兆。他摇了摇头。

“那她是不是回老家了?”陈大龙继续问着,他想从余梦的一丝一毫的状态中获取一些线索。

唐天宝还是摇头,他不知道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
两个人的时光就在不停的发问和不停的摇头中流逝了。

唐天宝喝得伶仃大醉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,双腿都成了一团棉花,软弱无力。

“余梦——余……梦……”唐天宝啰嗦着,呼喊着,痛苦着,无奈着。

爱情就是这么一件易容的东西,一个不经意的碰触,它就支离破碎了。而当事人只是身心疲惫,遍体鳞伤。唐天宝虽然是拒绝者,表面上看是掌握了爱情的主动权,然而,他又何尝不是受伤者呢?在段红的眼里,他一步走不好,就成了一个不仁不义、不忠不孝之人,之前勤勤恳恳的努力,全都化作乌有了。他矛盾着,不知所措。他喝酒,企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神经;他吸烟,企图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神经。然而,这一切又能坚持多久呢?日头落下,皓月升起,星辰隐遁,东方破晓,周而复始,他不可能不清醒。他也不可能不痛苦。也许这就是宿命,仿佛冥冥之中上天故意的安排,仿佛冥冥之中上天诚心的捉弄,躲不过,也逃不掉,只能受着。

“大龙,送我到单位。”唐天宝酒气熏天地对陈大龙说道。

“去单位干什么?你都烂醉如泥了,去单位还能干什么?”陈大龙说,“我直接送你回家吧。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,养养精神,暂时先别想那些心烦的事了,明天再去上班吧。”

唐天宝有点晕头转向,甚至都分不清东西南北,他指着家的方向,不停地对陈大龙唠叨着:“送我去单位,送我去单位……”

陈大龙把唐天宝送回家的时候正是晌午,骄阳似火,夏日来了。我们两个人在那里小店里整整待了一上午,两个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余梦,然而问题却始终得不到解决。

唐天宝下了车,歪歪倒倒、跌跌撞撞、踉踉跄跄,嘴里一直喊着谢敏的名字。陈大龙知道,谢敏是唐天宝公司的女老板。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,他就不知道了。

小区的树荫下,有几个乘凉的人,摇着蒲扇,讨论着什么,日头正热,唐天宝大汗淋漓,然而他却浑然不知,走着摇晃着,嘴里嘟念着。

“大家了。钥匙呢?”陈大龙把唐天宝扶上了楼,说,“给我。”

唐天宝哈哈大笑着,按下了门铃。俄顷,防盗门开了。

段红站在门口上,望着醉烂如泥的唐天宝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。

“这是,怎么了?”段红问道。

“妈,你在家啊?”唐天宝醉醺醺地问,“你怎么在家?”

“阿姨好。小宝喝多了,我送他回来。”陈大龙明白过来了,把唐天宝扶进了屋。

“怎么喝这么多?”段红站在一旁自言自语。

陈大龙想起了在小饭店接的那个电话,他忙帮着唐天宝圆场说:“他今天见了一个客户,陪客户喝的。先让他坐着歇会儿吧。那阿姨,没什么事,我就走了啊。”

“再坐会儿吧。喝点水,真是麻烦你了,还把他送回来。”段红客气地说。

“您客气,阿姨。我和小宝是好朋友。那行了,阿姨,我公司还有事,就先回去了。改天不忙了来看你。”

段红把陈大龙送出了门,还不忘记追问了句:“余梦,现在怎么样了?她喝酒没?”

陈大龙想了想,他也不知道余梦现在到底怎么样了。他根本就不知道余梦在哪里。然而这些话,他都不能说,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帮着唐天宝欺骗段红。

“哦,余梦没事。阿姨,你就放心吧。”

段红认真地看着陈大龙,她似乎看出了什么,陈大龙微微地低了一下头,他心里一阵紧张。其实,段红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想法。她只是不放心余梦。

段红又怎么能放心的下?这几天她日夜思念的余梦,心里百感交集,仿佛得了“小病”的女人。她知道有时候自己的要求实在是难为儿子了。不过,转念一想,她又不会这么觉得了,这有什么难为的,不就是叫上余梦来家里吃顿饭吗?有那么难吗?如果真是难的话,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那就是唐天宝和余梦的感情出了问题。这一点是她不想看到的,她不愿意这么想。她宁愿耳提面命地催促自己的儿子,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感情破裂的事实。

唐天宝还在沙发上不断地呻吟着,他心里的苦与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。他斜躺在沙发上,在酒精的作用下,热血沸腾,心脏怦怦直跳。他还不至于完全糊涂,他虽然已经身软如泥,走路都摇摇晃晃了,但是,他的心里不糊涂,他知道余梦走了,知道谢敏正在忙于夏季装的工作,知道段红在对自己步步紧逼。他烦恼急了,这些事对于他来讲都是小事,然而又都是不可轻易忽视的大事。

唐天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,叼在嘴上,闭上眼,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处慢慢滑落下来。

“小宝,你给我说实话!余梦是不是走了?”段红走到了唐天宝面前严厉地问道。

唐天宝缓缓地睁开双眼,眼睛里浸满了泪水,然而他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,他只有装傻了。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回答段红的问题,也不想回答。